二十六 吉田莊造的解釋

陶展文坐在裏屋的會客室裏,一邊閱讀《南洋日報》,一邊等人赴約。然而,到一點左右,他便將報冊扔在桌上,緊閉雙眼,陷入了沉思。他眉頭緊鎖,臉上浮現出苦惱的神情,與方才同朱漢生說笑時相比,簡直判若兩人。

一點半,小島趕了過來。他貌似還沉浸在與吉田面談的興奮之中。

“我被吉田叫去了。”小島說道。

“是嗎?”陶展文的反應有些冷淡,與小島的預期完全相反。

“這次我有了重大發現。”

“哦。”陶展文只是隨意應了一聲。

小島原本以為,陶展文會被激起強烈的好奇心,可以與其展開熱烈的交談,幹脆利落地完成匯報。而眼下這種情形,讓他頗受打擊。

“現在證實了,那晚吹口哨的男人就是田村。”小島如鯁在喉,生硬地說道。

“哦……”陶展文絲毫不為所動。

“是吉田說的。”小島終於在椅子上坐下來,繼續說道,“我還以為今天被他叫去會有什麽事呢……”

“他找你不是為了掩蓋瀆職問題吧?”

“不是。侄子遇害,吉田也受到了警察的諸多盤問,但他說他並未向警察透露全部情況。於是,他將一切都告訴了我,希望我好好判斷一下,若是認為應該告知警察,便由我來轉達。”

“有點兒奇怪啊!”

“他這樣做的理由倒也不難理解。此案牽涉到徐先生一案,吉田又必須顧及自己的地位,所以就讓我代替他出面。吉田要求我在告知警察時,不要說是從他那兒聽來的,而要說成是直接自田村口中得知的。”

“原來如此。”陶展文似乎有點迫不得已地應了一聲,隨後說道:“但即便如此,他為何要選你代替呢?”

“想必是聽說我對‘鷗莊’事件格外關注——至少他是這樣說的。”

“吉田的瀆職問題也談到了嗎?”

“關於這個絲毫沒有提及。吉田也是個演技精湛之人,他或許打算收買我,想通過此事與我結下緊密關系,以此來束縛我,讓我無法出賣他。他今天同我打招呼時的親昵勁兒簡直令人毛骨悚然。”

“你啊,起初無比堅持,最後不還是被人拉攏了?”

陶展文此言無異於奚落,但在小島聽來,對方總算開始認真聽自己講,因此,縱是奚落亦極為歡迎。

“絕對不會,我會將吉田的事追查到底,只是延後再說,目前先處理殺人事件……總之,所有人都認為那個吹口哨的男人最可疑,我本來也以為如此。可是,那個吹口哨的男人並不是兇手——當然,前提是吉田所言屬實的話。”

“可是,吹口哨的男人進入房間後發現了屍體,對吧?”

“是的……您怎麽知道?”

“顯而易見啊!”

“據吉田講,當日他命田村去了徐先生家,因為他與徐先生之間有些小交易。至於是何交易,吉田並未明言。不過,我能猜個八九不離十。他說,他讓田村對照以前的交易明細,到徐先生那裏去取剩余款項,並帶回明細單,差不多就是這樣。但是,田村當日先去了大阪遊玩,直到很晚才去完成重要的收尾工作。或許正因如此,他才會心情愉快地吹著口哨。”

“可是,他卻發現徐銘義死了。”

“是的。”小島說道,“田村當時只怕嚇得臉色蒼白,但他懼怕叔父。若被叔父知道自己因貪玩而未能完成至關重要的收尾工作,後果不堪設想。想必田村也清楚交易的性質。他戰戰兢兢地試圖打開桌上的手提保險箱,輕而易舉就打開了,因為並未上鎖。而且,應該拿走的那筆錢就放在裏面,金額分毫不差——和田村筆記本裏的那串數字一樣。”

“於是,田村就將那筆錢塞進了大衣的口袋裏,並且偷偷拿走了記有交易明細的三本黑皮賬簿……田村或許早在鞋店二樓就已見過那些賬簿,雖然其中一本只是我們下象棋的勝負記錄。”

“正是如此。據說,田村回去後查看賬簿,發現金額完全吻合,便將賬簿燒毀,只將那筆錢交給了吉田……”

“田村燒毀賬簿之舉很古怪啊!”

“我也覺得奇怪。通常來說,應該將錢和賬簿一同交給吉田才對。縱要燒毀,也應由吉田來做。總之,據吉田講,他當時發現田村的態度很奇怪,似乎驚恐不安,可他並未特別在意。直到第二天,他才知道徐先生已經遇害,便叫來田村追問。據說,田村起初堅持聲稱自己午後便去收款,然後才去遊玩,直至很晚才回來。話雖如此,但去玩之前理應先將錢款上交,可他卻將現金放在公寓,此舉實在不合常理——於是,在吉田的逼問之下,田村終於坦白交代了。不過,這些都是吉田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