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東瀛遊記

上午十一點,“桃源亭”內,健次等人正在為即將到來的用餐高峰做準備。店內空無一人,只有陶展文坐在桌旁吃著午飯。一位住在下山手的朋友方才打來電話,叫陶展文盡快過去給他的孩子看病。若在平日,陶展文中午也會稍微幫幫店裏的忙,但今天遇到這樣的急事,他吃完飯就立刻出門了。

幸而孩子的病不重,還未發展到感冒的地步,只要睡上半天就能痊愈。陶展文開完處方後就離開了。

還不到十二點。陶展文並不想回“桃源亭”,因為在接下來的時間裏,店裏將變得擁擠不堪。通過小島的聯系,下午將在安記公司的裏屋與辻村會面。但雖說是下午,雙方卻並未定下具體時間,他也不介意提前去等,反正除此之外,他也無事可做。

“你來得真早,客人已經到了?”陶展文剛從外面走進辦公室,朱漢生便開口問道。

“誰知道呢,又沒定下具體時間,讓我在你這兒等等吧!”

陶展文環視辦公室,只見朱漢生早已勤快地脫掉上衣,捋胳膊挽袖子地撥打著算盤,打字員那歡快而有節奏的打字聲也不時跳入耳中。乍一看辦公室裏十分忙碌,但陶展文在走進這裏的一瞬間,便切身地感受到了一種松懈,覺得仿佛缺少了什麽。難道只因朱漢生的夫人不在,就變得如此不同嗎?朱漢生一邊查看關稅表,一邊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麽,也許是在核算CIF 價格。但此事由他來做,很有可能就會因看錯關稅表上的數字而得出錯得離譜的答案。

“素貞不盡快回來果然不行啊!”陶展文說道。

“你沒吃飯嗎?”朱漢生張口問道,“一來就發牢騷,難道是肚子餓導致心情不好?”

“我吃過了。”陶展文拽過一張空椅子,在朱漢生的辦公桌旁坐下來,口中說道,“我來監督你工作吧,怎麽樣?”

話音未落,時鐘報時,剛好十二點。

“我去裏面吃飯。”朱漢生站起身來,“但只怕吃不下去。”

“一想到夫人就連飯也吃不下去了?”

“不是。我喉嚨從今早起就腫了。”

“是因為昨晚喝多了吧?”

朱漢生剛走進裏屋,打字機的聲音便驟然停止,方才一直在寫字的兩名職員也開始坐立不安地扭動身子,只有記賬的女職員仍未放下手中的工作。

不久,打字員和男職員們也離開了辦公室。

“你在記賬?”陶展文對剩下的女職員說道。

“是啊!”和藹可親的女職員微笑道。想必剛從高校畢業不久。

“大家都去吃飯了,只有你留下來值班嗎?”

“是的,等到朱先生或其他人回來了,我再去吃飯。”

“你也去吃飯吧!”陶展文說道,“我替你值班。”

“可以嗎?”女職員臉上頓時露出興高采烈的神情,好像聽到老師宣布提前下課的女學生一般,“那就拜托您了。”

“啊,沒關系,你一兩個小時後再回來都行。”

“大叔吃過飯了嗎?”

“我方才不是和你們頭兒用中文聊了好一會兒嗎?他說我這個點兒眼巴巴地趕來,肯定沒吃午飯,我就回敬他說我已吃過了。”

“可是,您真的吃過了嗎?”

“當然是真的。”

“那就拜托了!”

女職員動作麻利地收拾好桌面,隨後站了起來。

店主去裏屋吃飯,陶展文便移到店主專用的轉椅上坐下,感覺這樣更舒服。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望向天花板……等到辻村露面,此案也將告破。不管是什麽事情,只要問題能得到徹底解決,都會令人體驗到一種難以形容的爽快感。陶展文還曾故意令自己陷入糾紛中,只為體驗這種感覺。但這一次,他很明顯地感到案情懸而未決,因此並未體驗到查明真相後的那種爽快。不僅證據掌握不足,他也還沒有抓住此案的關鍵點——這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失落感。此案著實令人費解,因為最重要的問題是“動機何在”,而他現在還無法找出答案。就算已經知道兇手是誰,恐怕也無十足把握,那道清爽的風自然也不會掠過心頭。

“大叔。”

陶展文的視線離開了天花板,只見叫自己的正是方才那位不施脂粉的清秀女職員。她天真無邪地笑道:“大叔,您替我值班會很無聊吧?我給你拿報紙看?”

“謝謝,不用了。我已經讀過今天的報紙了。”

“那中文報紙呢?”

“嗯,那就看看吧!”

女職員拿來報冊,放在陶展文面前。

“《南洋日報》嗎——這家報紙似乎與席有仁有關。”陶展文自言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