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深夜造訪(第2/3頁)

對陣雙方隔著“河界”開啟戰事,首先陶展文向徐銘義發起了挑戰。不同於日本將棋,在中國象棋中,被吃掉的棋子不可再用。因此,棋盤會逐漸變得空蕩蕩的。

“啊,被將死了!”陶展文搖了搖頭,口中發出無比懊悔的呻吟聲。

中國象棋的“帥”和“將”不能走出指定區域,因此只能死在自己的城內,而無法像日本將棋的“王將”一樣率先殺入敵陣,壯烈赴死。由於存在“炮”這種危險的飛行武器,有時乍一看似乎戰局平穩,實則在縱橫方向上已被牢牢控制。徐銘義是一位高明的棋士,尤其擅長用“炮”。“炮”無法吃掉面前的敵方棋子,必須在同一直線上隔著另一個無論敵我的棋子,才能吃掉該子對面的敵人。

“老爺子的‘炮’實在厲害,我甘拜下風。”

陶展文連輸兩盤後下場,換朱漢生挑戰。朱漢生是絕無僅有的快棋手,擺棋子的手法雖然粗糙,棋力卻並不弱。可是,他也連輸了兩盤。

“你今天是怎麽回事?強得不可理喻,竟然四連勝了!”陶展文說道。

徐銘義裝模作樣地說道:“這個問題該問你們自己。”

“再來一盤!”朱漢生開始粗暴地擺起棋子。

戰火再燃,但沒下幾個來回,門外響起了敲門聲。連通臥室和客廳的門一直是半開著的。徐銘義不慌不忙地戴上口罩,向客廳走去。

“啊,是李先生!”徐銘義打開房門,見到來客的模樣後,高興地說道,“快進來!屋裏還有兩個客人,都是中國人,是我的朋友。”

新來的客人是五興公司的社長。

徐銘義摘下口罩,照例介紹起來,隨後便是初次見面的寒暄。但嚴格來說,陶展文和五興公司的社長並非初次見面。對方見到陶展文,臉上也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在東南大樓的地下室裏開餐館。”陶展文說道。

對方終於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說道:“怪不得我覺得在哪兒見過你。”

這時,朱漢生又坐到了充當桌子的打字機台座旁邊,陶展文連忙拽了拽他的衣袖,催促道:“來客人了,我們走吧!”

“不走。”朱漢生一口拒絕,“這一盤才剛開始,這次我占優勢,而且時間還早,下完再走。”

說著,他看了看手表。遺憾的是,表針早已停止轉動。朱漢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懶漢,也不知戴著這塊罷工的手表多少天了。

五興公司的社長在轉椅上坐下,揚手說道:“我沒什麽要事,請繼續下吧,也請允許我在旁觀戰。”

朱漢生人雖懶散,頭腦卻很靈活。他從對方揚起的手腕上窺到了準確時間,立馬校正好自己的手表,並擰緊發條。

“那我去叫咖啡。”說著,徐銘義站起身,戴上了口罩。

“不用麻煩。”客人開口勸阻,徐銘義還是來到客廳,撥通了電話:“一杯咖啡……嗯?聽不見?咖啡……一杯,一杯就行。”

然後,他走進廚房,取出咖啡杯和托盤擺在桌上,隨後便不慌不忙地回到臥室,摘下了口罩。

“又戴又摘的,你還真忙啊!”陶展文說道,“打電話時還是摘下來好些吧?你只把口罩稍稍掀起,實在很難聽清。”

這一盤的勝者是朱漢生。有客來訪,徐銘義變得有點心急,不似平時那般冷靜了。

“好了,我們走吧!”朱漢生說道,“記賬吧,輸贏相抵,我今天輸你一百日元。”

徐銘義打開手提保險箱,取出寫有“雜”的賬簿,將賬目記了下來。

最後一戰似乎令朱漢生異常開心,他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卻不想動作過快,膝蓋狠狠地撞上了打字機台座,導致棋盤劇烈晃動,差不多一半的棋子都掉在了地上。朱漢生連忙拾起掉落的棋子。幸好距離火盆較遠,象牙棋子才得以安然無恙。

“你這個冒失鬼。”陶展文從旁責備道。

“我只是一不留神。”朱漢生一邊將棋子收入銀制的小盒,一邊說道。

正當陶展文二人取回衣服準備離開時,“白宮”咖啡館的女招待捧著琺瑯容器走了進來,將咖啡倒入事先準備好的杯子中。如此一來,既省去了回收杯子的麻煩,又很衛生。而費用則在月底結算。

下象棋是一件令人糾結的事。因為有客來訪,陶展文二人意猶未盡地離開了徐銘義的房間。而平時,徐銘義是鮮有客人的。不管怎麽說,二人都帶著未盡興的心情來到了東亞大街。

“剛過八點。”陶展文先開口道。自然,這是拋磚引玉之言。

“去我那裏繼續下?”朱漢生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