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深夜造訪

五點左右,徐銘義打來電話。

“我聽不清你在說什麽,怎麽了?”陶展文大聲說道,“什麽?你戴著口罩?開什麽玩笑,你是在屋裏打電話吧?”

“你說什麽……原來如此,放電話的房間裏沒有火盆啊,但你也大可不必如此小心啊!到底有什麽事?”

掛斷電話後,陶展文走下二樓。客廳裏的麻將大戰仍在繼續。節子應該是去廚房準備晚飯了,取而代之的是從YMCA回來的羽容。

“漢生,今晚要不要去徐銘義那兒?”陶展文說道。

“老爺子那兒?去不去呢……你去那兒是不是有什麽事啊?”

“他傷風加重,叫我過去。”

“呵呵,老爺子又病了啊?”

“反正又是小題大做。我打算順便去下下象棋,那位老兄好像買了副新的象牙棋子。”

“那就去吧!”朱漢生扔出一張牌,口中說道,“我應該輸給老爺子不少錢了,得去報仇。啊,碰!”

“你都打了好幾個小時的麻將了,晚上最好改下象棋。還有,雖說你夫人外出,你可以隨隨便便的,但這條褲子一定要換。這是忠告,別怪我多管閑事。”

晚飯後,陶展文和朱漢生造訪了“鷗莊”。“鷗莊”位於穴門商店街附近的巷子裏,朱漢生經營的外貿公司——“安記公司”也離此不遠。

“你能否小跑回去換條褲子?我在門口等你。”陶展文對那條褲子格外執著。

可是,懶散的朱漢生根本不聽取他的意見,“反正又不是去參加宴會。”

徐銘義住在“鷗莊”的五號房間,房間裏的兩個屋子前後相通。裏屋擺放著床和辦公桌,那裏是徐銘義真正意義上的生活據點。因此,從走廊打開房門進入外屋時,徐銘義的生活氣息還十分淡薄。外屋也放有桌椅,但只是擺擺樣子。另外,桌上還有電話。徐銘義將這裏稱作“客廳”,但除電話外,其他東西幾乎從未使用過。靠墻一邊是廚房和衛生間,用淺黃色的窗簾與所謂的“客廳”隔開。雖說是廚房,但徐銘義最多只會在沏茶時使用。因為公寓隔壁便是大眾食堂,附近也有很多餐飲店,對單身人士而言,生活方面十分便利。

徐銘義來到門口迎接,仿佛終於獲救一般,開口說道:“你總算來了!”他依然戴著口罩,只是說話時稍稍掀起。

“天哪,還戴著口罩。”

陶展文目瞪口呆。方才聽不清電話的原因也在於此。

走進裏屋,徐銘義摘下了口罩。因為這間屋裏有火盆,便不用戴口罩了。

“難道你每次去隔壁房間都要戴口罩?”陶展文問道。

“是啊。”老人點了點頭,似乎覺得理所當然。

“唉!”

“我身體的每個部位都在變差,看來大限已至。我覺得好像又傷風了,昨天中午回來就一直睡,今天一整天都不曾出門。”

“只是傷風而已,別那麽愁眉不展。”閑人朱漢生毫無同情心,聲音洪亮地說道。

“我希望能盡快治好,我必須去見席有仁先生。”

“哦?你還沒見那個有錢人?”陶展文說道。

“其實,我昨天去過五興,見到了李先生,但席先生沒去,聽說他很忙。於是,我就拜托李先生幫忙聯系。今早李先生大駕光臨,告訴我確切時間雖未確定,但明後天應該就能見到席先生。想來像席先生那樣的大人物,日程早已排得滿滿當當的了吧!”

“那是自然。”陶展文說道,“來,我給你診斷一下吧……話說,你怎麽還沒拆掉繃帶呢?”

“怎麽也得再過兩三天吧!”

陶展文不禁縮了縮脖子。

“是傷風,還是潛伏期,病菌潛伏期而已,並無大礙。”陶展文舔嘗頭皮後宣布道。

“可以下象棋吧?”朱漢生從旁插嘴問道。

“沒問題。”陶展文打包票道。

火盆裏的木炭堆成了一座小山,燃得正旺。陶展文覺得太熱,便脫去上衣,放在辦公桌上。朱漢生也學他脫掉大衣和皺巴巴的上衣,擱到桌上。徐銘義卻絲毫無意脫掉紅色套衫。他雙手捧起客人放在桌上的衣服,向衣櫃走去。陶展文幫他打開了衣櫃門——他的潔癖讓他無法容忍上衣和大衣堆在桌上。

“哦,這棋子真不錯!”看見象牙棋子,朱漢生滿口贊嘆。

中國象棋的棋子是圓的,通過顏色來區別對陣雙方。一方是紅字,一方是黑字。有些棋子上的字是凸出來的,不過這副象牙棋子的字是凹進去的。除顏色外,對陣雙方的字也有所不同。在中國象棋中,相當於日本將棋的“王將”的紅方棋子是“帥”,黑方棋子是“將”;相當於“步”的紅方棋子是“兵”,黑方棋子是“卒”。不過,無論紅黑,“炮”等棋子的字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