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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歇爾癡呆呆地在這個奇觀前面站了幾秒鐘。接著,他聽到背後有一陣腳步聲,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喊他。他轉身看到艾美莉正從涼棚下面跑過來。幾秒鐘之後,艾美莉到了他的身邊,她緊緊地抓住了米歇爾的胳膊。她的臉色蒼白,渾身顫抖,兩眼直愣愣地看著他們面前,一動不動地躺在爛泥地上的屍體。

“老天爺,”她顫聲說,“……他死了……”

“被謀殺了,你看看就知道了……”

“是誰……是誰幹的?”

“我不知道,我剛趕到。”米歇爾思索著回答說,“我聽到外面有一聲尖叫,好像是從這個方向發出的……我立刻就跑了出來,我到了這兒……”

“我也聽到了尖叫,我還看見你順著小路跑了過來……”

“這可太好了。”米歇爾深深地吸了口氣之後說。

“為什麽?”

“看看這兒四周,沒有任何腳印。要知道,在這種爛泥地上,再輕的腳步也會留下清晰可辨的痕跡。這兒有布魯克先生的腳印,有我的腳印,還有你的腳印,但是沒有其他人的腳印了……親愛的,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麽嗎?”

總有一些夜晚是讓人無法忘懷的。對於維德科恩德警官來說,那個夜晚絕對就是難忘的夜晚之一。他無法忘記那種亂哄哄的場景,在黑暗中的一片混亂;花園裏隨處可見的燈光,樹上、立柱上到處都是防風燈;還有被雨水浸泡成爛泥的地面……更不要說現場十萬火急的氛圍。因為,任何降雨都會沖掉那些轉瞬即逝的腳印。他們必須抓緊時間搜尋和研究軟塌塌的地面上的腳印。

在這一片混亂之中,當然還有謀殺案本身帶來的挫折感。這一次,警方又沒能預防謀殺……天哪!歐文半夜時分趕到的時候第一句話就是:“天堂公園……在天堂公園,約翰很快就會升上天界(A Paradise Park.John montera bientot jusqu'aux dieux...)……我親愛的警官,您知道嗎?這個地方原先差一點兒就被命名為天堂公園。”

對於歐文的話,維德科恩德沒有作任何評論。歐文接著向他解釋說:那個涼棚代表了“生命的隧道”,中間的天球代表了“通向天堂的起點”。聽完了歐文的解釋之後維德科恩德也沒有做任何評論。最後歐文又補充說:布魯克先生希望死後就埋在那裏。維德科恩德還是一言不發。歐文接著開始評論第六個世界奇跡:“看哪,這就是我們的胡夫金字塔……四根綁在一起的木棍。很簡單但是也很巧妙!”維德科恩德沒有理會歐文,他現在把全部的體力和注意力都投入到了常規的調查工作中。現在收集腳印才是頭等大事。

他當晚還搜集了所有的當事人的證詞。第二天下午,他又在自己的辦公室裏約見了所有的人。

歐文懶洋洋地坐在房間角落裏的一張凳子上。他的雙腿交疊,手上捏著一支香煙,眼神惺忪。他的位置在衣帽架的後面,他好像是故意選擇了那個位置,不想引起注意。第一個被叫進來的是年輕的畫家。要不是歐文輕輕地咳嗽了一聲,畫家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在請您再次敘述事情經過之前,”在開始一刻鐘的盤問之前,維德科恩德警官先聲明說,“丹哈姆先生,我打算先澄清一些細節,以便讓您的頭腦裏有一個清晰的概況。所有的證人都一致同意說是在下午六點之前開始下雨的:這場雨一直持續到晚上八點。八點之後還有零星的雨點,但是已經不足以影響地面上的腳印了。在八點鐘,布魯克先生離開了飯桌,之後就再也沒有人看到他活著。在八點四十五分,您在花園裏發現他的屍體,倒在天球的前面。當您從小路上跑過的時候,您看到地上有一行清晰的腳印。那是布魯克先生的腳印,我們已經檢查過了。那串腳印從房子的後門一直延續到他倒下的地方。除此之外沒有其他腳印了,是嗎?”

“沒有其他腳印了,我已經說過了。”

維德科恩德警官思索了一下,然後接著說:

“您對那個地點應該很熟悉,丹哈姆先生。在房子的後面,除了花園以外的地面都鋪著石板。在花園裏,有一條夯土鋪成的小路橫穿過草地。要想到達那個天球,就需要順著這條小路走三十到四十米。在天球的前面還有一個涼棚,涼棚下面是大概五米的小路。在天球周圍的十多米的範圍裏,園丁最近平整地面的時候剛剛鋪上了一層新士。另外,草地上的草現在很稀疏,被雨水泡過之後和新土的效果一樣,任何人從上面走過都會留下腳印。所以我們可以把這個範圍再擴大一些。根據我們的測量,按照最保守的估計,如果有人要從草地接近中央的裝飾性建築,在周圍十幾米距離之內的土地都必然會留下清晰的腳印。但是,在現場只有受害者和幾個證人留下的腳印。根本找不到其他腳印。在方圓三十到四十米之內都找不到任何可疑的腳印。也就是說,在八點到八點四十五分之間,沒有任何人從草地上走過。那條小路也是一樣,夯土的路也會留下清晰的腳印。但是,兇手是如何下殺手的呢?兇手怎麽能對布魯克實施致命的一擊?他又是如何離開而毫無痕跡呢?難道他來自雲端?剛才我敘述這些內容,就是要強調您的證詞的重要性。因為您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人……順便問一句,在多勒小姐趕到之前,您一個人站在死者跟前有多長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