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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憶起整個事件。那些電話對讓·盧來說真是天上掉下餡餅。他現在比披頭士還要紅。雖然這些電話讓他感到痛苦,不過等最後他們抓住兇手以後,他就可以以勝利者的姿態出現了。這個男孩正在走紅啊。而他,勞倫特,只能仰頭看著他日日高升。想想吧,是他把讓·盧介紹進電台的,幾年以前,他在賭場廣場的巴黎咖啡館前第一次遇見他。他目睹了後來讓他賺到博索萊依的豪宅的那則逸事。多年以後,他才意識到幫那個老家夥救下她的雜種狗,就像是買了一張中獎彩票一樣。

他的命總是這樣,只能觀望別人走運。他總是看著別人被好運擊中,而這運氣要是偏離一丁點軌道,沒準就能砸中他了。

他上去和這位長著黑頭發、綠眼睛的救狗男孩搭話,後者突然成了注意焦點,不安地回避眾人的目光。因果相聯,勞倫特被讓·盧與人溝通的方式觸動,他能同時讓人覺得他既隨和,又關注你。他叫不上來這是什麽能力,但是相信它能打動任何與他交談的人。尤其是像他自己這樣的人。

畢加羅並不是傻瓜。勞倫特一把男孩當做“聲音”的主持候選人推薦給他,他就明白了這男孩的價值。這個節目勞倫特已經策劃很久了。他看到老家夥的眼睛充滿興趣地亮了起來。讓·盧對電台一無所知,所以他可以成為合適而廉價的候選人。一個理想的入門者。這樣可以一箭雙雕,一個幾乎不用花費多少的新主持人。兩個禮拜的錄音訓練之後,讓·盧證明了自己的能力,“聲音”終於開播。它一帆風順,越來越受歡迎。聽眾喜歡這個男孩。他們喜歡他說話和溝通的方式,他的風格充滿想象,離奇古怪,充滿了簡單易懂的大膽比喻。

甚至殺手也喜歡。勞倫特妒忌地想。

無意中,那則關於兩個在海上迷失的男孩獲救的消息把“聲音”變成了一個現在這樣的關心社會事務的節目。它成了電台和公國的光榮和驕傲。也成了令蒼蠅般的贊助商嗡嗡追趕個不停的節目。

主持人成為了他一手策劃的節目的明星。關於這個節目,他越來越沒有話語權,日益被推到一邊。

“滾開吧,你們所有的人。事情會改變的。它必須改變。”他自言自語道。

他打印了關於夜間節目的筆記,惠普打印機吐出紙張。他們會改變對他的看法的。他們所有人都會,尤其是芭芭拉。

他又想起了她紅色的頭發散落在枕頭上的樣子。他們曾經同居過,分手後他就日益走上下坡路,直到一切都瀕臨毀滅。她試圖和他並肩作戰,但是和有賭癮的人很難堅持下去。一段漫長的反復之後,她堅決離開了他,因為她意識到自己永遠無法比過他生命中的另外四個女人:方塊、紅桃、黑桃和梅花。

他離開搖晃的椅子,把打印出的紙張塞進文件夾。他從當衣架使用的扶手椅上拿起件外套,出了門。外面的環境和公寓裏一樣不堪入目。他嘆著氣關上門。電梯壞了。大樓經理又多了項美德。他在昏暗的黃色燈光中走下樓梯,手蹭在米色墻紙上。像他一樣,這墻紙如今也已破敗不堪。

他走進大廳,推開前門。門上的玻璃安在生銹鐵框裏,用油漆開裂的幹橡膠固定。這與藍色海岸或者讓·盧那可愛的別墅完全不可同日而語。門外的房子已經投入夜的陰影,這種濃密的藍色只有夏天的日落才會帶來,宛如對太陽的回憶。它甚至給這片難看的地段添加了一絲人性的色彩。阿瑞安不是海濱散步大道或者阿克羅波力斯。海洋的氣息從未抵達這個地區,即使它真的來到,也必定摻雜著垃圾的刺鼻惡臭。

他不得不走過三個街區才能到達通往公國的汽車站。這樣也好。走路對他的健康有益,能幫他清醒頭腦。該死的普羅莫比和他的銀行。

瓦迪姆從大樓角落的陰影中突然現身。他行動非常敏捷,勞倫特幾乎沒看到他走過來。他什麽都不知道就發現自己被拎離地面。他被按在墻邊,有只胳膊頂在他喉嚨口,對方充滿大蒜和口臭的氣息撲上他的臉。

“好哇,勞倫特?有了點錢怎麽就不想起你的老朋友?”

“你說什麽呀……你知道……我……”

胳膊死命抵住他的脖子,令他喘不過氣。

“少廢話。你昨晚在蒙頓花掉了一大筆鈔票。你忘了你花的錢其實屬於毛瑞斯了,對嗎?”

瓦迪姆·羅梅是他的惡霸,給他造麻煩的人,他的收稅官。毛瑞斯肥胖臃腫,不大會扭過哪個人的胳膊,讓他痛得直掉眼淚,或者把他們壓在墻上,直到他們感到粗糙的墻面擦過皮膚,留下深深的疤痕。不過瓦迪姆這個混蛋卻擅長這些。還有那個昨晚在賭場門口幫他兌現支票的混蛋。他肯定告了密,但願他不得好死。勞倫特希望他從瓦迪姆那裏得到的對待不比他剛才得到的好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