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無人地帶

  第一個吃蘑菇的人?不錯的,作為他的沒有勇氣的同類,我們給予他最深刻的崇拜之意純屬理所當然。不過,這裏面包含的一個問題總是難以被人們澄清:這個無所畏懼的家夥——之所以這麽說完全是因為他有可能吃下了一種毒藥——究竟是富於冒險精神並幸運的沒有中毒呢?還是……為饑寒交迫所困擾而不得不選擇嘗試一個新發現呢?

  這問題在只重視結果的那一類人眼中實在是毫無意義,他畢竟好好地活了下來,而且把這經驗與我們分享了嗎?但他這一偉大舉動的背後所隱含的本質卻是完全相反的。有理由相信,前者被冠以“探險者”的稱號不足為過,而後者……這裏不禁有人要質疑了,有必要把他分開成兩個人看待嗎?

  這一一分為二的理論好像有他成立的可能:作為截然相反的兩種精神,常常是分別作用在兩個人的身上(盡管有時候它們也會混為一談)。

  我們以前就認識了的薩姆蘭(這說法也多少有點兒可笑,老警官出現的年代是在這之後的),是當之無愧的前一種人,他富於挑戰精神,且執著前行,盡管也偶爾看不清方向;而楊克則不然了,每當他遭遇一種困境,過後總是把自己向書本與卷宗堆裏埋得更深一點,推動他的是他自己,如果不是邁克爾已經怪罪他的自閉,恐怕他仍然毫無覺察。楊克在潛意識裏的這一種行動,也許我們可以在《百年孤獨》裏找到影子,當然,我們也可以在多年之後的生活中看到端倪。

  故事總不能離題太遠——正當楊克努力地尋找著有機會把他拉出死循環泥沼中的那個梅麗爾的時候,或許因為身邊有著邁克爾這樣一位多血制的青年——他感到了非同以往的孤獨,這感覺伴隨著急切的心情曾一度使他敏銳的直覺發生了混淆,眼前的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麽地莫名其妙。

  如果說面對無法冷靜下來的加尼斯太太是一件令人惱火的事情,那麽幾分鐘之前來自醫院的那個電話無異於又在上面扔了一把柴。

  護士長哈勃太太確實算得上通情達理了,她全憑信任而不是需要給拉爾夫警官打來電話,換作是邁克爾或其他人會很快聽出她語氣中的恐懼成分,楊克就不行,不過這也無足輕重——誰有能在這時候還保持臨危不亂呢?

  線路那頭傳來的消息是令人震驚的:截止到上午十點,不但梅麗爾仍然不見蹤影,另外有兩名出事夜晚的值班護士以及病人的主治醫生阿爾伯特先生都消失不見了。

  醫生是早上一位病人的手術開始之前才被人發現不見的,護士長以及專家組的成員找遍了整個醫院也沒有任何收獲。至於那兩名值班護士,本應在上午九點前來上班,但也都沒有出現。

  聽了那兩位護士的名字,楊克遍幹脆地告訴對方其中的一個恐怕很長時間都不會再從事那高尚的職業了——傑西卡.坦迪小姐,這個出現在楊克手中清單上的人物,目前正在另一家醫院接受精神科大夫的全面檢查。

  接連不斷的失蹤事件使醫院裏人人自危,不知道哪一天輪到自己;使院長先生大為光火(他拍著桌子對媒體咆哮,稱這是居心叵測的人針對這所擁有良好聲譽的醫院的恐怖主義行為);更使得楊克.拉爾夫陷入了沉思,他並不單純地以為這背後隱藏的理由僅只是制造恐慌氣氛,但是有想不出什麽合理的解釋。

  “我愛他,是的,我很愛他……”在楊克對著一個黃褐色花瓶愣愣出神的時候,加尼斯太太慢慢回復了平靜(她已經鬧了好幾個小時了)。

  這個布滿皺紋、未老先衰的女人每說幾個字就停下來擦拭眼淚,用那幹巴巴的手指。

  “嗯,加尼斯太太,”邁克爾咳嗽了一聲,緩緩說道,“呃……我對發生這樣的事情感到遺憾,希望您能節哀順便,另外,呃,我想知道您現在是否能回答我們的問題?”

  加尼斯太太勉強點一點頭,算是同意了。

  “那麽,好吧,”邁克爾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們想知道,您先生是否有仇人,嗯,或是說可能和什麽人心存芥蒂?”

  女人似乎對這個問題感到吃驚,畫了幾秒種在腦中用力的思索著,“也許……不,我一下子想不起來……嗯,等等,不,那應該不會……”

  “您想到了什麽?”警官補充道。

  “我,我知道了!”女人突然變得怒不可遏,隨著她的話語,下垂的胸脯竟一個勁兒起伏不已,“是老馬斯絡,是那個老混蛋,就是他,是他殺了……”她又開始掉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