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道路

  “親愛的梅爾:當我想你的時候,滿懷著快樂與痛苦;因你那純潔的微笑仿佛給我生活的信念,漸漸成為了我的目標;也因此更加叫我體會形單影只的感傷,每每發現心裏原來空落落的。

  ——你的楊克·拉爾夫”

  年輕的警官把這紙條仔細疊好,用邁克爾的打火機點燃了。

  這做法令他的夥伴以為他已經放棄了希望,並認為那可憐的女孩兒已經離開了人世,便再也忍無可忍了:“聽著,楊克,”他差不多是在大喊了,“聽我說,夥計,你不必理會這些,去要回那個案子!你會找到她的,以你的能力,你會比他們做得更好。”

  見楊克沒有回答,邁克爾便幾乎把這沉默歸罪於懦弱了:“一旦你把這個案子了解,找到了你的梅麗爾,也就再沒有必要留在這裏了。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你還可以獲得更多的薪水以及名譽。”

  “我並不在乎這些。”楊克頭也不回地說。

  “好吧,那麽算我侮辱了你的清高。但這裏確實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不管你是否需要購買一幢像點兒樣子的住宅(2003年紐約市警員集體向政府提出抗議,理由是他們生活在全美犯罪率最高的城市,拿到的卻是低於國家平均警員待遇的微薄收入);你並不是一個普通警察,你有才華有能力,不該默不作聲地為別人辦事。你知道你的選擇叫我想到了什麽嗎?楊克,如果你留心電影的話,我記得在大學時代你是喜歡它們的。想想那個《肖申克救贖》,它出品於1994年,一直被《阿甘正傳》壓著,到最後連奧斯卡的任何一個獎項都沒能拿上。好,我們可以說它是生不逢時,暫且讓這個蹩腳的理由成立吧,那麽,你呢,楊克·拉爾夫?你能在你的同事中找出一個‘阿甘’來嗎?警局可不是肖申克國家監獄,沒有誰能阻攔著你。”

  “既然說起了電影,”楊克慢慢轉過了身,臉上布滿了寧靜,“我最喜歡裏面這樣一個鏡頭,當安迪不顧典獄長的威脅在廣播裏放起了”費加羅的婚禮“,鏡頭搖移到屋外,從鯊堡由下而上直到犯人的放風區上空的俯拍,整個鯊堡像極了神聖的教堂!在我看來,反諷還在次要,它所表達的是波瀾與平靜的整合。安迪不是體制下微不足道的泡沫,事實也正是如此。”

  “你想說什麽?”邁克爾滿臉的不理解,“你難道認為局長滿足了你那小小的要求,你的內心就會像悠揚的歌聲一樣嗎?你以為這裏也會有整個‘鯊堡’的成員站在你的立場上嗎?哪怕處於他們的境地所以愛莫能助而緊緊懷有同情?”

  “但我希望至少你是支持我的,我有一種預感,這兩個案子彼此關聯,我們要處理的這宗殺人案很可能是破解梅麗爾失蹤的關鍵。”

  楊克邁步走向犯罪現場,身上寬大的夾克隨風輕擺;邁克爾也不再說什麽……

  年輕的警官以享有梅麗爾案件調查進度的知情權為條件接手了這個案子,雖然,一個稍微有些兒政治頭腦的人都會看出這種做法的不成熟。

  ※※※※※

  米洛特警官輕啜一口咖啡,然後用修長的手指又把它放回仿大理石桌面上,不緊不慢地看著房間裏的陳設,腦子卻轉個不停:是啊,窗簾清淡而高雅,屋子寬敞,物品也羅列得當——這些都是誰的傑作呢?克萊默先生嗎?當然不太可能,他很忙也很自負,灰色眼珠不失警惕,這很好,很好。克萊默太太坐在她先生的身邊,我用余光就注意到了,她在把玩著那枚銀色打火機,是的,很熟練——它是誰的呢?克萊默先生似乎不抽煙,那一定是她的了,她偶爾抽上一口,癮不大。現在她想來上一根?不錯的,在這溫暖而井井有條的家裏,她本來不會緊張,但是現在不同,環境變得越來越陌生,這些原本出自她手的布置不能帶來絲毫的安全感,顯得那麽的冷酷。他會不會不喜歡她抽煙,嗯?盡管看起來她的嘴唇有些幹燥了。

  米洛特警官顯然不是那種不修邊幅、大大咧咧、粗獷地嚼著香腸和漢堡以至於弄得胡子上都布滿殘渣的大漢。他態度溫和,穿著早上出門前才由太太燙熨好的襯衣,修理得很好的指甲使他看上去遠離暴力,他更像是一名經理人而不是那些裏抓人謀求營生的警察。

  態度,是態度啊,他時常提醒自己,特別是面對那些對自己有所隱瞞的嫌疑人,他相信自己和藹的像個紳士的做派一定能使對方放松警惕。

  “如兩位剛才說的,”他說起話來也是不慍不火,嗓音純凈得好像本地的播音員,“我獲得了不少有用的信息,很謝謝你們的幫助,並且……”他拖個長聲,“我對於令媛的失蹤以及給你們帶來的創傷表示深深的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