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道路(第2/4頁)



  他微微欠欠身子,給自己那番並沒有意義的好意做了一個完美的補充,眼睛卻瞟向坐在對面的克萊默夫婦——男人抿著嘴點點頭,女人滿眼淚水,用右手來擦拭——左手,嗯?那左手還在轉動著火機。

  “我想……假如您來一支的話也無傷大雅,”警官好心地一笑,“他可以緩解悲傷與緊張。”

  這原本並不禮貌的話語卻使得克萊默太太意識到了自己下意識的動作,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克萊默先生則瞪了她一眼。

  很好,這加固了警官先前的懷疑,他們貌合神離,並且……

  米洛特起身告辭了,克萊默先生似乎長長出了一口氣,他們送他到門口。

  “噢,對了,克萊默先生。”警官突然轉過身來。

  “什,什麽?”對方嚇了一跳,“啊,您還有什麽事嗎?”

  “是的,您剛才說,22日晚11點您要趕去一個重要的聚會是嗎?”

  “是的,但是有什麽不對嗎?”

  “您應該還記得那是個怎麽樣的聚會吧,您能說說它嗎?”

  “啊,當然,”克萊默咽了一下口水,“本·傑森先生是發起者,宴會就在他的花園,位於中心大街21號,邀請了一些地產界的風雲人物……”

  “但是您不覺得作為一個商業晚會,它開始得太晚了嗎?”警官插嘴問道。

  “不,它八點辦就準時開始了,但是我得和傑森先生的以為朋友私底下談些商業機密,加上我的女兒需要照顧,所以就……”

  “原來如此,”米洛特還了一個微笑,“您是一位好父親。”他的眼睛有一次跑開了,克萊默太太正在對著丈夫的背影怒目而視呢……

  ※※※※※

  在這個嚇人的血腥現場,楊克體會著內心的壓抑與深深的悸動。早已幹涸的血跡鋪在大半個樓道上,用白粉勾勒的人形顯示著馬兒克斯醫生正是在這裏遇害的。他的心裏琢磨著但是的場面:醫生被人持刀架住了脖子,兩個人一起倒退著往下走,不知道處於什麽原因,大概在樓道的中央,他劃開了他的脖子,鮮血向外噴出……楊克覺著胃裏一陣翻騰,湧上來的還有無法言表的悲哀。另外有一種恐懼無可救藥地攫住了他——小的時候,他就害怕那些鬼故事,因為晚上一個人躺在床上,異於常人的大量聯想伴隨著幻覺就會向他襲來,叫他瘦骨嶙峋的身體不得不緊緊地裹在杯子裏,徹夜不眠。可笑的是,這個甚至於在擔驚受怕的晚上要跑到妹妹床邊尋求安慰;迄今為止仍在會面對腐爛的屍體嘔吐的可憐家夥,竟然並不想離開警界。我沒有其他的本事,他常常這樣告誡自己,盡管不願承認,但事實是,他在面對難以名狀的可怕屍體之後,總在心裏暗暗發誓替遇害者報仇。這與他喜歡解決問題的本性相輔相成,造成了他的執著。

  他和邁克爾一同沿著樓梯往上走,竟不得不踩著那些已經發黑的血跡。

  “小白鼠”……這個詞猛然竄進他的大腦裏,小白鼠……

  楊克·拉爾夫仿佛突然置身於大學的解剖室裏,那昏暗壓抑的氣氛絲毫不為努力工作著的高度數白熾燈所驅散。那些陳列著標本的儲物架在楊克的眼裏總是閃耀著詭異的光芒,他不願在那裏停留哪怕超過一刻鐘。

  老實說,他也不喜歡教授解剖課程的教授,她總是那麽輕易就“處死”無辜的實驗小動物。

  然而為了補救這門險些不及格的課程,楊克不得不在黃昏時候一個人走進解剖室,局促地望著不肯通融的教授。

  她說的話他沒有太用心地聽,只是隱約感覺到將要犯下一件罪行。

  這件罪行是剝離小白鼠的眼球(他壓根兒搞不懂這麽殘忍的行為背後有什麽必要的理由),需要把小白鼠頭朝下浸泡在乙醚裏,不多時那小家夥就一命嗚呼了。在此之後摘除它的眼球即可,只要小心不弄壞組織。

  面對這樣一個小小實驗,聽取教授枯燥卻是必要的解釋是應該的。但是,楊克沒有在意,或者說,即使他在意也無濟於事。

  他一感到那小生命正在自己的手中微微掙紮,就不由得渾身顫抖了。他把它從液體裏拎出來,而教授也並沒有注意。

  “它死了……”他說,難過得就像喪失了自己的親人。

  他拿起了解剖鉗,手卻在不住地抖。

  “注意你的動作,拉爾夫!”教授冷冷地吩咐,“別碰破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