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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比八比二。
正如島野算出的比例所顯示的那樣,目前階段在德軍占領下的抵抗運動者是壓倒性的少數派。在這種狀況下,很難維持有組織的行動。只要組織活動停滯不前,再出現像約翰那樣的背叛者的可能性也會提高。
就算萬一,假設今後法國國內的抵抗運動會蓬勃開展,那也只會出現在一種情況下,即出現了某個可以統率他們的具有絕對權威以及象征意義的存在。國內的維希政府現在完全是德意志的傀儡。在這種時候,想不出還留有什麽人物足以統率抵抗運動。
“以可能性而論的話,比如說,對了——”
島野瞬間停住了話頭,他眯起眼睛,秘密據點裏淩亂地映入眼簾的東西在腦海中準確地浮現出來。
架子上一台收音機,一套修理工具。靠在墻邊立放的兩根釣竿。桌上好幾只花紋艷麗的火柴盒,英文報紙,皺巴巴的一束包裝紙——
花花綠綠的火柴盒是用於制作三色旗的吧。
故意弄皺的包裝紙應該是用於通信不會錯的。把物品用陳舊的紙張包起來運送的話,就算包在裏面的東西被檢查,包裝紙本身一般不會被查。那些包裝紙上,應該會有用隱形墨水寫下的受熱可見的信息,或者是印上了使用簡單隨機數表生成的初級密碼。郵戳顯示那是從海外送來的物品。英語報紙。收音機的調頻與BBC的周波數吻合。此外還有——
給予一錘定音的是那兩根釣竿[2]。
夏爾·戴高樂,那是在法國政府輕易投降了德國的時候,逃亡到英國去的將軍的名字。
野心家。
桀驁不馴。
剛愎自用。
不把人當人看的法西斯。
戰前無論在國內國外都是受到極端惡劣評價的家夥,然而,在祖國戰敗被敵人占領的危急時刻,或許正是他這樣具有惡德的大人物才是國家所需要的。
對於島野所做的抵抗運動分析,結城中校宛如一名真正的聽取罪人告解的虔敬修士,以一種不感興趣的態度聆聽著。
“接下去呢,要怎麽做?需要再持續一段時間嗎?”
島野完成了一通“告解”,語調悠然地詢問。結城中校依然側著臉,嘴型幾乎不動,以低沉冷淡的聲音說道:
“暫時回國吧。下一班白山丸是最後的回國船了。”
最後的回國船?
島野皺起眉。
這其中的意味十分明白。
日本很快就將與法國進入戰爭狀態。
德軍在歐洲持續著閃電進擊,日本政府對他們的成果心醉神迷,打算與德國結成軍事同盟。“可不能趕不上巴士啊!”日本的軍人當中,公然地悄聲說著這種話。以前就已經聽說過這些信息,可是——
怎麽可能?
島野啞然地搖頭。
若真是如此,那麽這一點正是此次任務中最大的誤算。
誠然,在德軍的閃電戰面前,人稱歐洲最強陸軍國家的法國旋踵之間就投降了。然而,那主要是因為法軍這邊犯了錯誤,他們無視武器與戰略的近代化,僅僅預想了塹壕戰。反之,在這以後納粹德國需要與英國爭奪制海權和制空權,這些方面看不出他們能夠占據確定的優勢。
明明前些天才遞交上去這樣的報告。可是,為什麽……
眯起眼睛的島野,終於明白了結城中校為何要特意親自現身。
報告被無視了。
或者在陸軍內部被束之高閣?
與島野上交的情報中理所當然的結論正相反,日本政府決定與德意志結成軍事同盟。對於這一事實,結城中校是怎麽想的?就算他沒有戴著拉得很低遮住了面孔的風帽,島野也是完全想象不出來的。
明白的事情倒是也有一件。
那就是,“日本留學生 島野亮佑”的假面已經不能用了。
在最後一班回國船出發以後,還有留學生滯留也是很不自然的。作為稀有的存在,其一舉手一投足都會成為被關注的對象,這麽一來,間諜任務什麽的就不可能再執行了。
任務結束。
結城中校的出現,是為了向島野告知這件事情。
忽然間,腦海中浮現出了阿蘭總是溫和微笑的茶褐色眼眸,同時還意識到了自己略感遺憾的心情。在記憶丟失的那段時間,島野作為他們的夥伴一起行動。對方正式邀請他,“成為我們的同志吧”,這讓他陷入困惑。此刻想到了這件事,心中一陣愉悅……
低沉的聲音讓他回過神來。
——留下來也行哦。
不由得苦笑起來。
不可能是自己把想法寫在了臉上。只是忘記了,結城中校只要憑著對方目光的一點細微閃動就能準確判讀出對方的想法。
對啊,也許說不定,阿蘭他們會在歷史上刻下自己的名字呢。改變歷史的,往往都是他們這樣的門外漢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