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2/5頁)

劇烈的武技訓練結束之後,他們要立刻穿著衣服在冰冷的水中遊泳,一整夜不眠不休的移動之後,又必須要把前一天被要求完全背下來的無比復雜的暗語使用得如同自然語言那樣嫻熟。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中,要單純憑借指尖的感覺把各國軍隊使用的手槍分解開來,再重新組裝,恢復成可以使用的狀態。

所有的訓練生都面不改色地進行著諸如此類的訓練。

事實上絕不輕松容易,因為肉體和精神都經受著極限的考驗。而與此同時——

這種事情我當然能做得到。

抱有這種想法的,絕不是只有島野一個。

等待鐘聲停歇,島野推開了教堂的大門,走進去。

在習慣了戶外明亮陽光的眼中,教堂裏面顯得非常昏暗。然而島野的視野立刻切換到左邊——他的左眼之前就已經蒙上,已經適應了黑暗。

左手靠墻的一邊,有著個箱子形狀的小房間。

告解室。

那是天主教中被稱為“神聖之屋”的特別的地方。在這裏所說的話絕對不會被泄露出去。

接觸方式為方案三。

回想起指示,島野確認過四周並沒有其他人之後,動作迅速地從告解室的簾布縫隙中溜了進去。

跪倒在黑暗中的瞬間,腦海中浮現出來的是對自己的嘲笑。

在鄉下農莊的小車站剛一走下列車,島野就被三位結伴而行的素不相識的法國老太太叫住了。他裝出一副聽不懂法語的樣子想要擺脫,卻想不到老人家們就是不肯放他走,意料之外地費了不少時間。總算設法和老太太道了別,卻又不可能奔跑起來——在鄉間道路上飛奔的外國人也太顯眼了——眼看著就要趕不上指定的時間。

真是意想不到的誤算。

怎麽都沒想到來到這裏竟會遇上這樣的麻煩,所以好不容易按照指定時間趕到的時候,不由得松了口氣。因為太過安心,那一瞬間,意識都仿佛被吸進了黑暗的深處。

——法國老太太真是難纏啊。一旦牽扯到她們,誤算的因素就多得離譜。

一邊繼續報告著,一邊想著這件事,島野苦笑起來。

完全沒想到,今天在這裏現身的竟然是魔王——結城中校本人(在此之前,島野所接觸的都是以代號“地獄使者”或者“冥府引路人”稱呼的當地的法國通信員)。

島野的任務本身裏沒有誤算。

不,也不是這麽說。

是可能出現的誤算全部都在預料之內,任務是完成了的。比如說——

教老太太說那些話的人就是島野。

——混賬納粹!

——變態法西斯!

——希特勒那種人就該下地獄!

對於自家的房子被德軍接收,老太太憤憤不平,島野就在她的耳邊鼓吹了反納粹的言論。然後又對老太太施加暗示,把她送到了德國兵那裏。

要在搞不好就會被射殺的情況下救出老太太,理由當然不是什麽“不明真相的日本留學生,看不得老人家受苦就救下了對方”,或者“因為在日本,一直都被教育要無條件地尊重年長者。”

不能被殺。

人的死亡往往會引起周圍人的關注。而對間諜來說,無論什麽情況下都要避免惹人注意,這是鐵的法則。

再說,此次任務的目的並不在此。

從一開始,島野的目標就是阿蘭他們。

阿蘭和針對德國的抵抗運動有關——而且,他還是領導人,這一點早在事前就已調查清楚。通過救出老太太贏得他們的信任,然後潛入他們內部,確認、掌握占領狀態下的法國抵抗運動的實際狀況——這才是本次任務的真正目的。

在島野快要被德國兵帶走的時候,阿蘭他們出手救人,這和原先預想的一樣(若是他們不在那個時間點上介入,就執行另一套計劃)。至於在混亂之中頭部遭到毆打而暫時失去記憶,這一點要說是誤算的話,也確實沒錯。島野原本是打算巧妙地挨上德國兵一頓揍,以最小程度的受傷就把事情搞定。可是沒想到他突然被人拽了下胳膊,於是頭部遭到比預想中更重的毆擊,然後,由此導致了暫時的記憶缺失。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作為“可能發生的誤算”,並沒有超出計劃的範疇。

人類的記憶在遭受外來打擊時往往會發生混亂。

頭部遭受重擊;或者,受到藥物以及電流的刺激等。

以上所有這些情境,在間諜被敵人抓住、遭受拷問的情況下,都是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的局面。

因此,在D機關,特別進行了專門的訓練,確保即使在那樣的場合,對完成任務而言必要的那些信息也不會錯亂。

——並不是什麽難事。

訓練中,結城中校向滿臉半信半疑的學員解釋道:

由於打擊而造成暫時性信息錯亂的僅僅只是表層記憶。只要學會把那些對完成任務至關重要的信息印刻到無意識的深層次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