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提斯漢姆夫人的敘述(第3/4頁)

於是我就把事實和盤托出了。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我依然認為我這麽做是對的。當然,話雖如此,如果我對於即將發生的事情能夠有絲毫察覺的話,我也不會這麽做了。

沖突馬上就爆發了。埃米亞斯對我大動肝火,不過他也不得不承認我所說的都是事實。

我完全搞不懂卡羅琳。後來我們大家一起去梅瑞迪斯·布萊克家喝茶,卡羅琳有說有笑的,表現得很不可思議。我就像個傻子似的,以為她很好地消化了這件事情。讓我感到尷尬的是,我不能離開這棟房子,如果我走了埃米亞斯就前功盡棄了。我想也許卡羅琳會走,果真如此的話,事情對於我們來說就簡單多了。

我沒有看到她拿毒芹堿。說實話,我認為她之所以拿走它,完全有可能就像她自己所說的那樣——心裏已經動了自殺的念頭。

但我並不真的這麽認為。我覺得她是那種嫉妒心和占有欲都極強的女人,一旦認定任何東西屬於她們,就絕對不會放手。埃米亞斯就是她的財產。我想她已經準備好,寧可殺了他也不會讓他徹底地投入另一個女人的懷抱。我認為她是馬上就拿定主意要殺了他的。而我相信梅瑞迪斯碰巧談起的毒芹堿則讓她找到了得以實施計劃的方法。她是個滿腹怨恨、報復心強的女人——懷恨在心、充滿惡意。埃米亞斯自始至終都知道她很危險,我卻不知道。

第二天早上她和埃米亞斯最後攤牌了。我在外面陽台上聽到了他們大部分的對話。他表現得很好——非常耐心,非常冷靜。他懇請她理智一些,他說他很喜歡她和孩子,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他會盡他所能使她們的未來得到保障。然後他的口氣變得堅定起來,說道:“不過你要知道,我他媽的一定要娶埃爾莎,什麽也攔不住我。你我一直以來都同意要給彼此自由。這種事情總是難免的。”

卡羅琳對他說:“你愛怎麽辦就怎麽辦吧,我已經警告過你了。”

她的聲音很平靜,但是帶著一種奇怪的語氣。

埃米亞斯說:“你這話什麽意思,卡羅琳?”

她說:“你是我的,我不會放你走的。在放你去找那個女孩兒之前我會先殺了你……”

就在這時,菲利普·布萊克沿著陽台走過來。我站起身走上去迎他,我不想讓他也聽到。

沒一會兒埃米亞斯也走出來,說該去繼續畫畫了。我們一起走下去到巴特利花園。他沒說太多,只說卡羅琳發脾氣了——不過看在老天的分上,別再談這些了。他想要集中精力在手頭的工作上。再有一天,他告訴我,他就能完成這幅作品了。

他說:“然後這將成為我有生以來最好的作品,埃爾莎,哪怕它需要我付出血和淚的代價。”

又過了一會兒,我上去到屋子裏拿一件套頭毛衣,風吹得我有點兒涼。當我再次回來的時候卡羅琳在那兒。我猜她下來是為了做最後一次努力吧。菲利普和梅瑞迪斯·布萊克也都在場。

就是在那個時候,埃米亞斯說他有些口渴,想要喝點兒什麽。他說那兒倒是有啤酒,但不是冰鎮的。

卡羅琳說她會給他送一些冰鎮啤酒下來。她說那句話的時候很自然,語氣幾乎算得上友好了。那個女人可真是個好演員。她當時一定已經盤算好下一步要做什麽了。

約莫十分鐘以後,她把啤酒帶下來了。埃米亞斯正在畫畫。她為他倒好酒,把杯子放在他的旁邊。我們倆都沒看她。埃米亞斯正專注於手頭的事情,我則不得不保持著姿勢。

埃米亞斯像他平時喝啤酒一樣,把那杯酒一飲而盡。然後他做了一副苦相,說這酒難喝死了——但至少還是涼的。

即使在那個時候他都這麽說了,我也沒有起半點疑心。我只是哈哈大笑著說道:“真難伺候。”

看著他喝完酒以後,卡羅琳就離開了。

埃米亞斯開始抱怨身體僵硬和疼痛肯定是在差不多四十分鐘以後的事情了。他說他覺得自己一定是得了肌肉風濕病之類的。埃米亞斯一向受不了自己的任何疾病,也不喜歡別人對他采取過分的關心和體貼。說完之後他又自我解嘲地說:“我猜是上歲數了。埃爾莎,你攤上一個一身毛病、不堪重負的老頭子啦。”我順著他說了幾句。但我注意到他的腿活動起來很僵硬,樣子很奇怪,有幾次還伴隨著痛苦的表情。我做夢也沒想到那不是風濕病。沒多久他就把長椅拉過來,手腳伸開坐在上面,偶爾起身在畫布的什麽地方加上一筆兩筆。他以前畫畫的時候也常會這樣,就坐在那裏一會兒盯著我看,一會兒又盯著畫布,有時候一連半小時都是如此。因此我也沒覺得有什麽特別奇怪的。

我們聽見午餐的鈴聲響起,他說他不上去了。他想要待在原地,什麽都不想吃。這同樣沒什麽不同尋常的,而且對他來說,這總比在飯桌上面對卡羅琳要容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