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提斯漢姆夫人的敘述(第2/4頁)

他說:“我警告你了,埃爾莎。別說我沒警告過你。”

我說:“我一直在等你,我知道你會來的。”

他發出一聲呻吟,說道:“有些東西是對任何男人來說都無法抗拒的。我想要你,想得寢食難安。”

我說我知道,實際上從我看見他的第一眼起,我就已經有同樣的感覺了。這就是命運,努力想要掙脫也是無濟於事的。

他說:“你沒怎麽想要去掙脫,對嗎,埃爾莎?”我說我壓根兒就沒想要掙脫。

他說他希望我不是那麽年輕就好了,而我說這並不重要。我想我也可以說在接下來的幾周時間裏我們無比快樂,但這麽形容並不準確,實際上,那是一種比快樂更深刻、更令人害怕的感覺。

我們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而我們也找到了彼此——我們都知道我們必須永遠在一起。

不過,又發生了其他的事。那幅未完成的畫開始在埃米亞斯腦海裏徘徊不去。他對我說:“真他媽的有意思,以前我沒法畫你,因為你本身就會妨礙我。但現在我想要畫你,埃爾莎。我想要畫你,想讓這幅畫成為我有生以來最好的作品。我現在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拿起畫筆,看著你坐在那個老掉牙的圍墻垛口上,背景是最傳統的藍色大海,再配上莊重得體的英式樹木——而你——你坐在那裏,就像是一聲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勝利的尖叫。”

他說:“我非得這麽畫你不可!我畫畫的過程中不想受到任何的打擾。等我完成以後,我會告訴卡羅琳事實真相,這樣我們就可以把這件麻煩事兒徹底擺平了。”

我說:“在和你離婚這件事情上,卡羅琳會大驚小怪嗎?”

他說他覺得不會,但女人的心你永遠都猜不透。

我說如果她感到難過的話我會覺得很抱歉,但畢竟這樣的事也在所難免。

他說:“埃爾莎,你真是太好心、太理智了。但是卡羅琳可不理智,從來就沒理智過,這次當然也不會變得理智起來。你要知道,她愛我。”

我說我能理解,只是如果她愛他,就應該把他的幸福放在第一位,如果他想要自由的話,她無論如何也不應該把他強留在自己身邊。

他說:“現代文學作品中那些令人贊賞的格言警句並不能真正解決生活中的問題。要記住,大自然的爪子和牙齒向來都是血腥的。”

我說:“可是毫無疑問,我們現在不都是文明人了嗎?”埃米亞斯笑了,他說:“算了吧,文明人!卡羅琳說不定想要拿斧子劈了你呢,她也真有可能做得出來。埃爾莎,你想過她要忍受的痛苦嗎——忍受痛苦?你不知道受苦意味著什麽嗎?”

我說:“那我們就別告訴她。”

他說:“不。離婚是必然的事。埃爾莎,我必須讓你堂堂正正地屬於我。我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的。”

我說:“萬一她不肯跟你離婚呢?”

他說:“這個我倒不害怕。”

我說:“那你還怕什麽?”

然後他緩緩地吐出幾個字:“我也不知道……”

你看,他了解卡羅琳。而我不了解。

要是我早知道的話……

我們又一次去了奧爾德伯裏。這次可不像上次那麽容易了,卡羅琳起了疑心。我不喜歡這樣——我不喜歡——一點兒都不喜歡這個樣子。我一向痛恨欺騙和隱瞞。我想我們應該告訴她,但埃米亞斯不同意。

令人困惑的是,他真的絲毫都不以為意。盡管他喜歡卡羅琳,並且不想傷害她,可他就是完全不在乎自己是否誠實。他帶著一種狂熱去作畫,其他的一切對他來說都不重要。我以前還從未見過他如此沉迷於工作之中,並終於意識到他是怎樣一個傑出的天才。對他來說,心無旁騖地作畫,把所有日常禮儀都拋在腦後,是很自然的事情,但對我來說就截然不同了。我處於一個很可怕的境地。卡羅琳怨恨我,這一點確鑿無疑。而唯一可以化解我這種處境的辦法。就是對她坦誠相告。

而埃米亞斯只是說,在完成那幅作品之前他不想被這些吵吵鬧鬧和大驚小怪所攪擾。我說很可能不會吵起來的,卡羅琳是個愛面子要自尊的人,應該不至於這樣。

我說:“我想把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地說出來,我們必須誠實!”

埃米亞斯說:“讓誠實見鬼去吧。媽的,我正在畫畫呢。”

我能夠明白他的觀點,他卻不明白我的。

最後我實在忍不住了。卡羅琳談起了她和埃米亞斯明年秋天準備去完成的計劃,說的時候信心十足。我突然覺得這種局面很讓人厭惡,我們正在做的這算什麽——放任她在這裏說個不停——而且,我也很生氣,她是在用一種非常聰明的方式來惡劣地對待我,還讓我有苦說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