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小豬待在家裏(第2/11頁)

梅瑞迪斯·布萊克的臉氣得通紅,裝煙鬥的時候連手都在微微顫抖。他有些結結巴巴地說道:“他……他們這樣把事情又刨出來可真是有點兒殘……殘忍。畢竟已經十……十六年了。怎麽就不能讓這件事順其自然地過去呢?”

波洛聳了聳肩膀,說道:“我同意你的看法,但你又能怎麽辦呢?總是會有這樣的需求。況且任何人也都有重構一樁定案並且對它品頭論足的自由啊。”

“在我看來這可不怎麽光彩。”

波洛低聲說道:“唉,我們可不是生活在那樣一個精致的年代了……布萊克先生,你要是知道我曾經如何成功地把一些遣詞用句很不客氣的書,怎麽說呢,潤色得更加柔和,更能讓人接受的話,你會大吃一驚的。因此我也很希望在這件事上能夠盡我所能地保護克雷爾小姐的心理感受。”

梅瑞迪斯·布萊克喃喃自語道:“小卡拉!那個孩子!她已經長大成人了,真有點兒難以置信啊。”

“我明白。時光易逝啊,對不對?”

梅瑞迪斯·布萊克嘆了口氣,說道:“過得太快了。”

波洛說:“從我給你的那封克雷爾小姐的信裏你應該已經看到了,她迫切地想要了解當年那出慘劇的前前後後,越詳細越好。”

梅瑞迪斯·布萊克有點兒惱怒地說道:“為什麽?為什麽又要翻這些舊賬?要是能忘得幹幹凈凈該有多好。”

“布萊克先生,你這麽說是因為你對往事了解得一清二楚,但別忘了,克雷爾小姐可是什麽都不知道。或者應該說,她所能知道的僅限於官方報告中的那些事情。”

梅瑞迪斯·布萊克皺起了眉頭,說道:“是啊,我忘記了。這個可憐的孩子。對她來說這種處境太糟糕了。得知真相時的那種震驚,還有那些關於審判的呆板乏味、冷漠無情的報告。”

“你永遠都不可能,”波洛說道,“指望僅憑一份法律文档就得到事實真相。真正重要的反倒常常是那些被遺漏的事情。那種情緒,那種氛圍,每個當事人在其中扮演的角色,那些可以使判決從輕的情節——”

他停了一下,而對方馬上就像個輪到自己說台詞的演員一樣迫不及待地開口了。

“使判決從輕的情節!就是這個。要說真有什麽能從輕判決的情節,也就是這個案子裏會有了。埃米亞斯·克雷爾是我們的老朋友,我們兩家又是世交,但是坦率地說,我不得不承認,他的一些行為舉止實在是離譜。當然,他是個藝術家,想必這個理由就可以解釋一切了吧。但事實擺在那兒,他把自己卷到一系列太不同尋常的事情裏去了,沒有哪個普通的正派人會願意自己陷入那種境地的。”

赫爾克裏·波洛說:“你這麽說讓我覺得很有意思。那種情形一直讓我困惑不解。一個受過良好教育,又見過世面的人不應該讓自己攤上這些事兒啊。”

布萊克那張瘦削的臉上開始有了些生氣。他說:“沒錯,但關鍵就在於埃米亞斯從來就不是個尋常之輩!你也知道,他是個畫家,對他來說,畫畫是第一位的——有時候真讓人覺得有些不可理喻!當然了,我有一點兒理解克雷爾,因為我從小就認識他。他們家的人和我們家的人也都差不多。克雷爾在很多方面都繼承了家族的傳統,只是一旦涉及藝術的問題,他就不再循規蹈矩了。你瞧,無論從哪方面來講,這都不能算是他的業余愛好。他可是一流的,真正的高手。有些人說他是個天才,也許他們說得沒錯。不過讓我來說的話,也正因為如此,他的情緒才顯得不那麽穩定。當他在作畫的時候,其他任何事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也絕不允許任何事情來妨礙他。他就像是在做夢一樣,完全沉浸其中。只有當作品完成的時候,他才會從這種全神貫注的狀態中走出來,重拾普通人的生活。”

他用探詢的目光看了看波洛,後者點點頭。

“我知道你能明白。所以呢,我覺得這也就解釋了為什麽後來形成了那種特別的局面。他愛上了那個女孩兒,想要娶她為妻,準備好了要為她拋妻棄女。不過那會兒他已經在這兒開始為她畫像了,他想要完成這幅作品。任何其他事情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他也什麽都不放在眼裏。這種狀況對於當事的兩個女人來說都是完全不可接受的,而他卻似乎渾然不覺。”

“那她們中的任何一個能夠理解他的想法嗎?”

“啊,是的,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猜埃爾莎能理解。她對他的畫作極其推崇,不過她的處境也很尷尬,這是很自然的事情。至於卡羅琳嘛——”

他停下來,波洛說道:“是啊,卡羅琳怎麽樣?”

梅瑞迪斯·布萊克有些面露難色地說:“卡羅琳嘛——其實我一直——嗯,我一直都很喜歡卡羅琳。曾經有那麽一陣子,我很想娶她。不過很快我也就斷了這個念頭了。不過如果可以這麽說的話,我還是會全心全意為她效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