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韋斯特霍姆爵士夫人就像一艘橫渡大西洋的客輪,自信滿滿地走進了房間。

安貝爾·皮爾斯小姐像一條搖搖擺擺的小舟,跟隨著客輪的航行軌跡走了進來,在後面一把質量較差的椅子裏輕輕落座。

“當然了,波洛先生,”韋斯特霍姆爵士夫人說,“我一定會竭盡所能為你提供幫助。我一直認為,一個人應該對這種事情盡一份社會責任——”

爵士夫人就社會責任的話題說了好一會兒之後,波洛巧妙地提出了問題。

“那天下午的事,我記得很清楚,”爵士夫人回答,“皮爾斯小姐和我會盡最大努力來幫助你的。”

“唉,是啊,”皮爾斯小姐心醉神迷地嘆了口氣,“真是悲慘,不是嗎?那個老夫人就那樣忽然死了。”

“可否告訴我,那天下午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嗎?”

“當然了,”爵士夫人說,“吃完午飯,我打算睡一會兒。因為上午的遠足讓我覺得有些累。啊,不,不是真的累了。其實,我從不知疲憊為何物。有的人一參加公眾活動就疲憊,不管你的真實感受如何——”

波洛又巧妙地提示了一聲。

“我剛剛說了,我想睡午覺,皮爾斯小姐也同意。”

“哦,是的,”皮爾斯小姐說,“早上真是把我累壞了。爬山實在是太危險了,雖然有趣,但讓人精疲力竭。恐怕我不如爵士夫人那麽強健。”

“疲憊,”爵士夫人說,“跟其他事情一樣,都是可以克服的。我絕對不會讓自己屈服於肉體的需求。”

波洛說:

“午飯之後,你們兩位是各自回帳篷了嗎?”

“是的。”

“那時候,博因頓老夫人就坐在洞穴門口嗎?”

“她兒媳出去散步前,安置她坐在那兒的。”

“你們兩個都看見她了?”

“哦,是啊,”皮爾斯小姐說,“她在我對面,當然,有點遠,而且位置挺高。”

韋斯特霍姆夫人解釋道:

“洞穴口朝著一塊巖台敞開著,巖台下面有一些帳篷營地,還有一條小河,對面是大帳篷和其他帳篷。皮爾斯小姐和我都住得離大帳篷很近,她在右邊,我在左邊。我們的帳篷入口都對著巖台,當然,中間有一段距離。”

“據我所知,有兩百碼?”

“大概是吧。”

“我有張地圖,”波洛說,“是向導馬哈茂德幫忙繪制的。”

韋斯特霍姆爵士夫人說,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很有可能是錯的!

“那家夥說話不可靠!我把他說的話,跟我的旅遊指南逐一對照過,有好幾個地方他都解釋錯了。”

“根據我這張圖,”波洛說,“博因頓老夫人旁邊的洞穴裏,住著她的大兒子雷諾克斯和妻子,雷蒙德、卡羅爾和吉內芙拉都住在下面的帳篷裏,往右一點,對著大帳篷。吉內芙拉·博因頓右邊的帳篷是傑拉德醫生的,再旁邊,是金小姐的。在小溪對面,左邊的帳篷是你和柯普先生的。如你所說,皮爾斯小姐的帳篷則在大帳篷的右邊,對嗎?”

爵士夫人不情願地承認,就她所知,是這樣。

“謝謝。這就清楚了。請繼續說吧,爵士夫人。”

爵士夫人禮貌地微微一笑,接著說:

“大約差一刻四點的時候,我想看看皮爾斯小姐是否醒了,要不要出去散步,所以就去了她的帳篷。她正坐在帳篷口看書。我們約定半小時之後出發,那時候不會太熱。然後,我回到自己的帳篷,看了二十五分鐘的書,之後就去找皮爾斯小姐。她已經準備好了,所以我們馬上就出發了。所有人好像都在營地裏睡覺,附近一個人影都沒有。我看到博因頓老夫人一個人坐在那上面,就向皮爾斯小姐建議說,我們走之前問問她需不需要什麽東西。”

“是的,確實如此。我那時候就在想,你可真體貼。”皮爾斯小姐低聲說道。

“我覺得這是我的責任。”韋斯特霍姆夫人自鳴得意地說道。

“可是她那麽粗魯!”皮爾斯小姐大聲說。

波洛露出一副詢問的表情。

“我們經過巖石下面的路,”爵士夫人解釋道,“我對著上面的她大聲說我們要去散步,問她在我們離開之前有什麽需要幫忙的沒有。你知道嗎,波洛先生,她唯一的回答就是一聲‘哼’!她那樣看著我們,好像我們——我們很肮臟!”

“太無禮了!”皮爾斯小姐的臉都紅了。

“我得說,”爵士夫人的臉也有點紅,“我也說了不好聽的話。”

“你說了什麽?”波洛問。

“我對皮爾斯小姐說,也許她喝醉了!她的神態真的非常奇怪。她一直都是那副樣子。所以我認為可能是喝了酒造成的。酗酒的壞處,我可是清楚得很——”

波洛巧妙地避開了酗酒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