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小鎮清晨(續)(第3/6頁)

“年輕人就是這樣不顧別人。”馬普爾小姐說。

邦納小姐忽然神秘兮兮地把身子湊了過來。

“您不會泄漏一個字兒吧,親愛的?”她請求道,“可我不禁覺得他肯定攪和到了這件可怕的事兒裏去了。我想他認識那個年輕人——還有朱莉婭也認識。我不敢向親愛的布萊克洛克小姐暗示這種事兒——可至少我還是做了,而她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當然,這種事兒尷尬極了,因為他是她的侄兒嘛——或者至少是她的表弟。如果說那個瑞士年輕人是開槍自殺的,那帕特裏克可能在道義上有虧欠,難道不是嗎?我的意思是,如果是他讓那家夥幹的話。我實在被整件事弄得糊裏糊塗的。好幾個人都對進客廳的另一道門小題大做。這是又一件讓我心煩的事兒——警督說門給上過油。因為您瞧,我看見——”她突然打住話頭。

馬普爾小姐字斟句酌著。

“對您來說真是太難做了,”她同情地說道,“您自然不願讓這些事兒傳到警察局去。”

“一點兒不錯,”多拉·邦納大聲說道,“我夜裏躺在床上都沒法兒合眼,憂心忡忡——因為您看,有一天,我在灌木林裏撞見帕特裏克。當時我在找雞蛋——一只母雞下的——他就在那兒,手裏拿著—片羽毛和一個杯子——是個油膩膩的杯子。一看見我,他像做了虧心事似的嚇了一大跳,還跟我說:‘我正在納悶這玩意兒放在這裏是幹什麽用的。’當然啦,他腦子轉得很快。我敢說他是在被我驚到的瞬間就編出那個借口的。如果他不是來找那東西的,如果他不是完全清楚那東西就在那兒,他怎麽會跑到灌木林裏找那種東西呢?當然了,我那時什麽也沒說。”

“對,沒錯,當然不能說。”

“可我給了他點臉色,如果您明白我的意思的話。”

多拉·邦納伸出手來,拿起鮭魚色的蛋糕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口。

“又有一天,我偷聽到他跟朱莉婭的一次奇怪的談話。他們似乎在吵架。他說:‘要是我知道你扯上這種事兒!’朱莉婭(她從來都很鎮靜,您知道的)就說:‘哦,小哥哥,那你要怎麽樣?’這時,非常不幸的是,我踩到了那塊一踏上就吱嘎吱嘎作響的木板,他們看見我了。於是我樂呵呵地問:‘你們在吵架?’帕特裏克說:‘我在警告朱莉婭不要繼續參與這種黑市的買賣。’哦,真是油嘴滑舌,可我相信他們談的壓根兒就不是那回事兒!要是您問我,我相信,是帕特裏克給客廳的那盞台燈做了手腳,好把別的燈弄熄,因為我記得清清楚楚,放在那兒的是牧羊少女——而不是牧羊少年的那一盞。然而到了第二天——”

她忽然打住,臉上湧起粉紅色。馬普爾小姐轉過頭,看見布萊克洛克小姐站在她們的身後——她一定是才進來的。

“咖啡和八卦,邦妮?”布萊克洛克小姐說道,話音裏頗有責怪之意。“上午好,馬普爾小姐。天可真冷,對不對?”

“我們就是在講,”邦納小姐急忙忙地說,“眼下有這麽多規矩啊條款啊,搞得人都分不清南北了。”

門砰的一聲打開,圓圓跑進了“藍鳥”。

“你們好哇,”她招呼道,“我是不是沒趕上喝咖啡?”

“不,親愛的,”馬普爾小姐說,“坐下來喝一杯。”

“我們得回家了,”布萊克洛克小姐說,“商店逛完了沒,邦妮?”

她的聲音裏再次充滿了遷就之意,但眼神裏依然略帶責怪。

“是的,是的,謝謝你,萊蒂。我得順道去藥店買一點兒阿司匹林和雞眼膏。”

“藍鳥”的店門在她們身後關上之後,圓圓問道:“你們在談些什麽?”

馬普爾小姐沒有馬上回答。等圓圓點完茶點,她才說:“家庭團結是一件非常強大的東西。非常強大。你還記得那個有名的案子嗎?我真想不起是哪一個了。他們說丈夫毒死了妻子,毒藥是放進一杯酒裏的。後來審判的時候,女兒說她自己喝了母親的半杯——這便否定了對父親的指控。他們確實說過——不過也許只是謠言——自那以後,她再也沒同父親說過一句話,也沒再跟他住在一起。當然,父親是一碼事,侄兒或表弟又是另一碼事。不過情形還是一樣——誰也不願讓自己的家人被吊死,對吧?”

“對,”圓圓想了想說道,“我想他們不會願意的。”

馬普爾小姐向後靠在椅子上,低聲地喃喃自語:“人們實在非常相像,走到哪裏都一樣。”

“我像誰呢?”

“你嘛,親愛的,說實話,你就像你自己。我不知道你能使我想起什麽人,也許除了——”

“您又來了。”圓圓道。

“我只是想起自己的一個客廳女仆了,親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