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鬼之足(第6/11頁)

福爾摩斯把頭擡了起來。

“這樣就該把船期誤了吧?”

“沒關系,還有下一班。”

“哎喲!你可真是看重友情啊。”

“我剛才已經說過了,我們是遠親。”

“這樣啊——你母親的遠親。你的行李已經在船上了吧?”

“倒是有幾樣行李在船上了,不過主要的還在我住的旅館裏。”

“噢,這樣,可是,《普利茅斯晨報》應該不會登這件事吧?”

“這倒沒有,我是收到的電報。”

“請問這封電報是誰發來的?”

一絲陰影閃過了這位探險家那瘦削的臉。

“你可真有尋根究底的精神啊,福爾摩斯先生。”

“工作所需。”

斯特戴爾博士定了定神,馬上又恢復了平靜。

“不妨告訴你吧,”他說,“電報是牧師朗德黑先生發來的。”

“十分感謝,”福爾摩斯說,“也許我應該這樣回答你提出的問題:這一案件的主幹我還未能想清楚,不過,某種結論我還能夠得出,但還無法給出更多的說明。”

“那麽,你已經有了具體的懷疑對象了,那麽這個結論想來你不至於不願意透露一下吧?”

“不,這的確是很難回答的。”

“這樣,看來我是浪費自己的時間了,那就告辭了。”這位著名的博士一臉掃興地走出了我們的住宅。幾分鐘後,福爾摩斯就跟上了他。一直到晚上,福爾摩斯才步履拖沓,臉色憔悴地回來。一看即知,他的調查並沒有取得更多進展。他看了看一封早就等著他的電報,然後把它扔進了壁爐。

“電報來自普利茅斯的一家旅館,華生,”他解釋說,“在牧師那裏,我得知了這家旅館的名字,於是我拍電報去,查了一下列昂·斯特戴爾博士是否說了實話。結果,他昨晚確實就在那個旅館度過,而且已經把部分行李放在船上送到了非洲,自己則趕到這裏了解情況。對這件事,你有什麽想法,華生?”

“這事情應該和他有很大的利害關系。”

“利害關系——應該沒錯,我們還缺一條線索,這條線索很有可能讓我們把這團亂麻理清。振作一點,華生,我們還沒掌握全部材料,一旦掌握了,那困擾我們的問題就都會迎刃而解了。”

福爾摩斯的願景多久才能看到,奇特而險惡的新發現將會為我們的調查打開一條怎樣的嶄新出路,這一切的一切,我都沒有想過。第二天早上,我還在窗前剃胡子的時候,嗒嗒的馬蹄聲就從窗外傳了進來。我擡頭一看,一輛馬車從遠處奔馳過來,然後停在了門口。我和福爾摩斯共同的朋友——那位牧師——突然跳出了車子向花園跑來。此時福爾摩斯已經把衣服穿好,於是我們馬上走過去迎接他。

我們的朋友已經激動得說不清話了。最後,他還是氣喘籲籲地敘述出了那個可悲的故事。

“魔鬼把我們纏住了,福爾摩斯先生!魔鬼已經纏住了我這個可憐的教區!”他大喊著,“妖法是撒旦親自施展的!我們誰都無法逃出他的魔掌了!”他手忙腳亂,十分激動。如果不是臉色蒼白和眼神恐懼外,他的樣子倒是十分滑稽。直到最後,他才說出了可怕的事情。

“昨天晚上,莫梯墨·特雷根尼斯先生也死了,和那三個人幾乎沒有區別。”

福爾摩斯頓時站了起來,神情有些緊張。

“你的馬車能帶上我們兩個嗎?”

“沒問題。”

“華生,早餐我們沒時間吃了。朗德黑先生,我們聽你的話去執行。快走,趕在現場還沒有遭到人破壞前到那兒。”

牧師的這位房客租用了他住宅的兩個房間,上下樓各一間,兩個房間都是在樓的一個角落裏。樓下的這間是很大的起居室,樓上面的那間是臥室。無論是從哪間房望出去,都能看見一個打槌球的草地一直伸到窗前。我們趕到時,醫生和警察還沒有來,因此現場保持得相當完好,完全沒有被人動過。這是三月多霧的一個早晨。請先讓我仔細地描繪一下我們所看見的景象,這些印象讓我永遠也無法從腦海中抹去。

我們來到這間房裏,頓時讓人覺得氣氛恐怖而陰沉,屋裏十分悶熱。那個先進屋的仆人去推開了窗子,讓新鮮空氣進來,不然這裏更加令人無法再忍受下去了,房間正中的一張桌上還燃燒著一盞還冒煙的燈。死者就靠在桌旁,頭靠在椅子上,那些胡子依然稀疏卻豎立著,死者的眼鏡這時已推到前額上,那黝黑而消瘦的臉看向窗口。他的臉因恐怖而扭曲得不成形了,這個死狀與他死去的妹妹姿勢一樣。他也四肢痙攣,雙手的十指緊緊握在一起,看起來是死於極度的恐懼。衣著還算完整,但是有一些跡象說明他是在慌亂中匆忙穿好衣服的。種種跡象讓我們了解到,他當時已經上床休息了。他死亡的時間應該在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