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格雷夫禮典(第3/8頁)

“‘但是,這個別人眼中完美的人也是有缺點的,就是他有一點唐璜[7]的作風,你能夠想象得到,像他這種性格的人在這樣偏僻的地方扮演成風流浪子是很容易的。剛開始結婚的時候,他的生活過得很幸福,但是,自從他的妻子亡故以後,我們就發現他總是能碰到各種各樣的麻煩。幾個月之前,他和我們家的二等使女雷切爾·豪厄爾斯訂了婚。本來我們是希望他能夠因為這次訂婚而收斂一些,但出人意料的是,他拋棄了雷切爾,很快就和獵場看守班頭的女兒珍妮特·特雷傑麗絲打得火熱。雷切爾真的是一個不錯的姑娘,但是她擁有威爾士人那種特別容易激動的性格。她剛剛得了腦膜炎,現在,更確切地說是直到昨天她才能夠下床活動。和生病之前的她相比,痊愈後的雷切爾就像是一個黑眼睛的幽靈。這就是發生在我們赫爾斯通的第一出非常戲劇性的事件。接著,我們這裏又發生了第二出很戲劇性的事件,因為這件事我們很快就忘記了第一件事,而那第二出戲劇性的事件,是因為管家布倫頓的失寵及解雇而引起的。

“‘情況是這樣的:我之前已經說過,這個人頭腦很靈活,但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因為他的聰明,讓他對一些和自己毫不相關的事也表現出了過分的好奇。

“‘我根本沒料到好奇心會讓他陷得那麽深,直到發生了一件非常偶然的事情,我才給予了一定的重視。

“‘我說過,這裏本來是一所非常淩亂的莊園。上星期的一天,確切地說是上星期四的晚上,吃過晚餐不久,我就很愚蠢地喝了一杯很濃的咖啡,導致我很長時間都睡不著覺。一直堅持到淩晨兩點鐘,我已經不再努力讓自己入睡了,於是便坐起來點上蠟燭,準備繼續看一本我仍然在看的小說。但是,當時這本書沒在臥室,而是被我放到了彈子房裏,於是,我不得不披上睡衣到彈子房去拿書。

“‘從臥室到彈子房,必須經過一段樓梯,然後再走一段走廊,在走廊的盡頭,是通向藏書室和槍庫的路。我向走廊那邊望了過去,猛然間看見從藏書室敞開的門裏發出一道微弱的亮光,你能知道當時我是多麽吃驚嗎?我明明記得,在上床睡覺之前,我已經把藏書室的燈關掉了,門也關緊了。很自然,我首先想到的就是這一定是盜賊幹的。在赫爾斯通莊園走廊的墻壁上有很多古代武器的戰利品做成的裝飾品,我從中挑出一把戰斧,然後,扔了蠟燭,悄悄地走過走廊,偷偷向門裏面看。

“‘原來是布倫頓管家在藏書室裏。他穿得很整齊地坐在一把安樂椅裏,膝蓋上鋪著一張紙,看上去像是一張地圖,布倫頓用雙手托著前額,好像正在思考問題。我當時驚呆了,不知道該怎麽辦,只是在暗中觀察著他的一舉一動。桌子邊上放著一支小蠟燭,借著那微弱的燭光,我看到他思考了一會兒,然後突然從椅子上站起身,向旁邊的寫字台走去。他打開鎖,拉開了一個抽屜,從裏面拿出了一份文件,之後又回到原來的座位上,把文件平鋪到桌子的蠟燭旁邊,一切都弄好以後,就認認真真地研究了起來。看到他那種檢查我們家的文件卻很鎮靜自若的表情,我不禁怒火中燒,忍不住沖了過去。這時,布倫頓忽然擡起頭,看見我進來,一下跳了起來,臉也嚇得失去了血色,急忙把剛剛正在研究的那張地圖一樣的文件塞到了懷裏。

“‘我氣得大喊:“好呀!你就是這麽回報我們對你的信任的嗎?明天你就可以離開這裏了!”

“‘他耷拉著腦袋向我鞠了一躬,然後就低著頭從我身邊溜走了。

“‘桌子上還擺著蠟燭,借助微弱的燭光,我向桌子上瞥了一眼,想看看布倫頓從寫字台裏究竟拿出來了什麽文件。讓我很意外的是,那根本不是一份很重要的文件,而僅是一份奇怪的古老儀式中的問答詞抄件。這種儀式被稱作“馬斯格雷夫禮典”,這是我們家族特有的一種儀式。在過去的幾個世紀裏,只要是馬斯格雷夫家族的成員,一到成年的時候就會舉行這種儀式——這只和我們家族的私事有關系,就如同我們自己的紋章圖記,也許對考古學家來說有些意義,但是毫無實際的作用。

“‘我想我們還是等會兒再討論關於那份文件的事兒吧!’我說。

“‘如果你覺得真的有必要的話,’馬斯格雷夫顯得有些遲疑地說,‘好吧,我就接著講:我用布倫頓留下來的鑰匙把寫字台重新鎖好了,剛要轉身離開的時候,忽然看見管家已經走回到我面前了,這真讓我很吃驚。’”

“‘他的情緒很激動,聲音聽起來也很嘶啞,但是,他仍然大聲喊道:“先生,馬斯格雷夫先生,我真的不能丟這個臉啊!雖然我並不是什麽有身份的人,但是我非常看重名聲,我把名聲看得比我的生命還重要。先生,請你不要這樣對我,我全聽你的。我做出這樣的事也是事實,先生,假如發生這件事情以後你無法再雇傭我,那請你看在上帝的面上,給我幾天時間,讓我在一個月內向你提出申請,讓別人看上去我是自動離開的。馬斯格雷夫先生,辭職當然沒什麽關系,但是,請你不要在那麽多人面前把我辭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