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瑞斯頓花園街慘案(第3/5頁)

這些景象是我後來才注意到的。剛剛進去的時候,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具屍體上,真是太可怕了:他以一種僵硬的姿態躺在地板上,眼睛茫然無光地凝望著褪色的天花板。死者大約有四十三四歲,中等身材,肩膀很寬,一頭黑黑的鬈發,還蓄著短短的胡須,上身穿著厚厚的黑呢禮服,裏面是背心,硬領和袖口很潔白,下身穿著淺色褲子。屍體旁邊的地板上放著一頂整潔的禮帽。死者雙拳緊握,兩臂伸開,雙腿以一種十分奇怪的姿勢扭在一起,看來他在臨死的時候,曾經進行非常痛苦的掙紮。從他那張僵硬猙獰的臉上,我看到了一種憤恨的表情,那種表情我之前從來沒有見到過。惡鬼一樣的表情,加上扭曲的五官,看上去非常可怕,而且他的前額很低,鼻子扁平,下巴突出,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樣子很怪的猿猴。另外,那種痛苦掙紮的姿態極不自然,使屍體看起來更加可怕。我曾經在戰場上見過各式各樣的死屍,但卻沒有見過比倫敦市郊大道旁的汙濁的、黑暗的屋中更為可怖的景象。

那位一向具有偵探家風度的瘦削的雷斯垂德,此時正站在門口,他向我的朋友和我打招呼,說:“恐怕這件案子要使全城轟動了,先生。我不是什麽初來乍到的新手,但是這樣怪異的案子我還從來沒有見過。”

葛萊森問他:“沒有什麽線索?”

雷斯垂德應聲答道:“毫無頭緒。”

福爾摩斯來到屍體邊,跪下來聚精會神地開始檢查。

“你們確定沒有傷痕?”他指著四周的血跡問道。

兩個探長異口同聲地回答:“確實沒有。”

“那麽我就可以認為,這些血跡一定是別人的嘍,也可能是兇手的。如果看成是兇殺案的話,那就會使我想起1834年烏德勒支的範·堅森死時的情景。那個案子你還記得嗎,葛萊森?”

“呃……我忘了,先生。”

“你真該重新熟悉一下以往的案件。世界上沒有什麽事是新鮮的,所有的事前人都做過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用靈敏的手指摸摸這裏,按按那裏,一會兒又將死人的衣扣解開檢查一番。剛才那種茫然的神情又出現在他的眼中。他的檢查進行得很快,但是卻出人意料的細致和認真。最後,他湊近死者的嘴唇聞了聞,又看了一眼死者的靴底。

他問道:“屍體沒有被動過嗎?”

“除了進行必要的檢查之外,沒人再動過。”

“那現在可以把他送去埋葬了,”他說,“沒什麽再需要檢查的了。”

葛萊森已經準備好了四個擡擔架的人。他一招呼,他們就進屋擡出了死者。就在他們搬起死屍的時候,一只戒指滾落到了地板上。雷斯垂德馬上把它揀了起來,似乎是覺得有點兒莫名其妙。

他叫道:“這裏一定來過一個女人,這可是一只女人的結婚戒指。”

他一邊說著,一邊托著戒指給大家看。我們圍上去認真觀看。毫無疑問,這只樸素的金戒指一定是新娘佩戴的。

葛萊森說:“看來案子更加復雜了,天知道,這個案子本來就夠亂的了。”

福爾摩斯說:“你怎麽就知道這只戒指不能幫咱們理清這個案子呢?這麽傻看著它是沒用的。你在死者的口袋裏都發現了什麽?”

“都在這裏,”葛萊森指著樓梯上放著的一小堆東西說,“一只金表,倫敦巴羅德公司制造。一根很粗的愛爾伯特金鏈。一枚金戒指,上面有共濟會的會徽。一枚金別針,裝飾著虎頭狗的腦袋,狗眼鑲著兩顆紅寶石。俄國式的名片夾,名片上印的是克利夫蘭人伊瑙克·J.德雷伯,名字上的每個字首和襯衣上的E.J.D三個縮寫字母相符。只有些零錢,一共七英鎊十三先令,沒有錢包。另外還有一本袖珍版的薄伽丘《十日談》,扉頁上寫著約瑟夫·斯坦節遜的名字。除此之外還有兩封信——一封的收信人是德雷伯,另一封是給約瑟夫·斯坦節遜的。”

“寄到什麽地方?”

“河濱路美國交易所,本人自取。兩封信都是從蓋恩輪船公司寄來的,內容是通知他們輪船從利物浦起程的日期。看來這個倒黴的家夥原本打算回紐約的。”

“你們對斯坦節遜這個人作了調查嗎?”

“先生,我發現這個名字後就立刻調查了。”葛萊森說,“我已經將信息送到各家報館去刊登,又派人到美國交易所去打聽,但是人現在還沒回來呢。”

“已經跟克利夫蘭方面聯系過了嗎?”

“電報今天早晨就拍出去了。”

“我們只是把案件的情況詳細向他們說了一下,並希望他們為我們提供任何可能對我們有所幫助的情報。”

“你認為那些關鍵性問題的細節都提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