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準男爵之死 第六章(第3/5頁)

達格利什說:“你當時提議要陪他一同參觀了嗎?”

“是的,我這樣建議了,但是他說不用麻煩了,我也就沒有勉強。我認為他可能想一個人待著。”如此說來,巴恩斯神父也不是完全遲鈍。達格利什說:“那麽你把鑰匙給了他。是哪一把鑰匙呢?”

“備用鑰匙。南門廊的門只有三把鑰匙。沃頓小姐有一把,另兩把由我保管,放在了家裏。每個鑰匙環上都有兩把鑰匙,一把開南門,另一把小一點的鑰匙能打開格柵門。如果凱普斯提克先生或者普爾先生——我們的兩位教堂執事——想要用鑰匙的話,也要到牧師住宅區來。您看,牧師住宅離得很近。北面的大門只有一把鑰匙。我總是把那把鑰匙放在書房裏。我從來不外借,以防鑰匙被弄丟。而且就日常使用而言,它也太沉了。我告訴保羅男爵他會在小書架上找到介紹教堂的小冊子。介紹是由柯林斯神父編寫的,我們一直想要進行一些修訂。小書架就放在北門廊旁邊的桌子上,我們每本只收三便士。”他痛苦地扭過頭去,好像一個關節炎患者一樣,似乎是在示意讓達格利什也買一本。這個姿勢看起來很可悲,也很打動人。他繼續說道:“我覺得他一定是拿了一本,因為兩天之後,我在捐款箱裏找到了一張五英鎊的鈔票。一般人就只放三便士。”

“他告訴你他是誰了嗎?”

“他說他叫保羅·博洛尼。很抱歉,在當時這個名字對我而言並沒有什麽特殊的意義。他並沒有說他是一位議員和男爵,沒有說這種話。當然了,他辭職之後我就知道他是誰了。報紙和電視上都報道了。”

又一次,他停了下來。達格利什等待著。過了幾秒,他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這一次更為堅強也更加堅定。

“我想他大概是走了一個小時,也許不到一個小時。然後他歸還了鑰匙。他說晚上想睡在小禮拜堂裏。當然了,他不知道那個房間叫小禮拜堂。他說的是那個有張床的小房間。戰時柯林斯神父還在這裏的時候那張床就放在那兒了。空襲的時候他習慣睡在教堂裏,這樣就可以及時撲滅那些燃燒彈。我們後來就沒把那張床撤走。如果人們在布道期間身體不適,或者我想在子夜彌撒之前休息一會兒,它都能派上用場。它只是一張很窄的折疊床,也不怎麽占地方。您也見過了。”

“是的。他有沒有說為什麽要睡在那裏?”

“沒有。他的語氣非常自然,就好像這是個很尋常的要求。我也不想去過問緣由。他不像一個可以去盤問的人。我倒是提過床單和枕頭的問題。他說他需要的東西都會自己帶過去。”

他買了一張雙層床單,鋪了兩層,然後睡在了上面。不然的話,他就是用了原來就有的那條舊軍毯,把它墊在身下,上面鋪了那條彩色格子羊毛毯。椅墊上的那個枕頭也應該是他的。

達格利什問:“他是那個時候就把鑰匙帶走了嗎,還是那天晚上回來拿的鑰匙?”

“他回來拿的鑰匙。應該是晚上8點左右,或者再早一點。他就站在宅邸門口,手裏拿了一個小手提箱。我覺得他應該沒有開車來。我沒看見有車。我把鑰匙給了他,然後直到第二天早上才看見他。”

“告訴我第二天早上發生了什麽。”

“像往常一樣,我從南門進去。南門是鎖上的。通往小禮拜堂的門是打開的,我能看到他已經不在了。床鋪收拾得非常整潔,一切都整理得很幹凈。頂上放了一張床單和一個枕頭。我從格柵門往教堂裏面看。燈沒開,但是我能看見他。他就坐在這一排,更靠邊一點。我走進小禮拜堂,換上做彌撒時穿的法衣,然後穿過格柵門,走進教堂。當他發現彌撒在聖母堂做的時候,就換了個位置,坐到了後排。他沒有說話。沒有別人在。這天早上沃頓小姐不會來,喜歡參加九點半這一場彌撒的凱普斯提克先生得了流感,也沒有來。所以就我們兩個人。我做完第一次禱告之後,轉過身面對他,我看到他跪了下來。他領了聖餐。之後,我們一起走回小禮拜堂。他把鑰匙還給我,說了謝謝,拎起手提箱就走了。”

“這就是你們第一次會面的全部經過嗎?”

巴恩斯神父轉過頭來,看著他。在教堂的暗光中,他的臉看起來毫無生氣。達格利什從他的眼中看到交織在一起的乞求、決心和痛苦。他有害怕說出口的事,但又需要坦白出來。達格利什等待著,他習慣了等待。終於,巴恩斯神父開口了。

“不,還有件事。當他舉起雙手,我把聖餅放進他手裏的時候——我以為我看見了——”他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說,“上面有疤痕和傷口。我覺得我看見了聖痕 [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