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偶像(第2/3頁)

“怎麽了小鬼,你還想被揍嗎?嗯?”

一個人在我耳邊說道。我嘴裏已經滿是鮮血,血量還在不斷增加。

我繼續痛苦地呻吟,假裝因為劇痛無法說話。全身的疼痛已經超越了我能忍受的範疇,讓我無法保持安靜。

“大小姐在哪裏?把她的地址告訴我們,好嗎?”

一個男人溫柔地在我耳邊低聲說道。我這才睜開眼睛看清了他們。雖然大雨模糊了我的視線,但我還是看到了眼前這個粗眉毛、蒜頭鼻、有著兩片目中無人的厚嘴唇的男人。一看便知,他不是正道上的人。

我高中時代參加過足球部,也有過幾次打架鬧事的經驗。但這回的對手跟我完全不是一個世界的。我和他們之間的力量差距實在是太明顯了。從他們身上散發出類似野獸一般的壓迫感,讓我的身體動彈不得。我甚至沒有勇氣握緊自己的拳頭。

“怎麽了?說不出話了嗎?”

男人說。

“小兄弟,你要是再不說,會被我們打死哦。”

另外一個男人說。

盡管如此,我還是一言不發,於是,男人又用力甩了我一巴掌。我口中的血一下飛散到雨幕裏,這回好像連鼻血也被打出來了。

因為屈辱和恐懼,以及渾身的劇痛,我的意識一下模糊起來。

“不準發呆,你這白癡!”

我的額頭被狠狠撞到了什麽東西上——好像是男人的膝蓋。我現在已經完全變成砧板上的魚肉了。我的意識瞬間清醒了一下,很快,在沖擊過去之後,我又變得神志不清了。

我的身體恐怕還去被揍上一段時間吧。不過,我的意識早已飛到九霄雲外去了。

回過神來,我已經被獨自扔在了雨中。雨勢大得猶如老天爺打翻了巨大的水桶。我甚至以為自己躺在一個淺淺的水池裏。

我從柏油路的水窪中稍微擡起頭。因為不這麽做我就要溺水了。但只是一個小小的動作,就讓我渾身痛得如同火燒。

大雨激起的水花砸在我的鼻尖上。我擡高視線,看了看馬路另一邊。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看不到任何東西。是因為我的眼睛被打腫了嗎?一只眼睛已經腫得睜不開了。耳邊是嘈雜的雨聲和濺起水花揚長而去的汽車聲。到處都充滿了水的氣味,以及鹹味——那是我的血和眼淚的味道。

我驚訝於自己的身體竟然完全無法動彈。這種體驗讓我想起了那場交通事故。當時的情況也是如此。莫非我又骨折了嗎?我腦海中浮現出在品川外科醫院住院時的情形,同時還想起了放在我鞋子裏的那張紙條——千萬不能出門……

“理津子……”我喃喃道。我並沒有向她呼救,甚至可以斷言,自己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打算。我心想,總之先自己想辦法挪到醫院去,包紮完了再回公寓養傷。

過了一會兒,我終於發現那三個黑社會男人已經不見了。太好了,我想。多虧了自己失去意識,這才沒被他們逼問出理津子的住址。

就像倒在賽場地板上的拳擊選手,在裁判數到八之前爭分奪秒地讓自己休息一樣,我躺在雨幕中一動不動。我把身體彎曲得像只大蝦,咬緊牙關,流著淚,等待身上的劇痛慢慢消散。我拼命告訴自己,剝奪了我所有行動力的,正是這難以忍耐的疼痛。若不這樣想,我的精神就會被強烈的不安徹底摧毀。這樣一來,我就只能一直躺在這裏,直到有人來救我了。我從高中參加運動社團的經驗中,深切體會到了這一點。

“你怎麽了?遇到交通事故了嗎?”

身邊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我用力撐起腫脹的眼皮,只見一名打著傘的中年男子正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不,我是被黑社會的人打了。”

我本想這麽說,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幫你叫救護車吧?你看你流了這麽多血,想必傷得很嚴重。”

男人彎下身查看我的傷勢。我不顧劇痛,奮力搖了搖頭。若他真把救護車叫來,我就要徹底崩潰了。

“等等,不用叫救護車。”

我終於擠出了一句話。男人把耳朵靠到我面前,又確認了一遍。

“真的不用叫嗎?”

我點頭。

叫了我就麻煩了。如果被送上救護車,我當然能順利抵達醫院。可是這樣一來,恐怕又會被強制住院了吧。一旦住進醫院裏,我就無法跟理津子取得聯系了。

今天,我跟理津子約好了要到大森的公寓去找她。如果遲遲不見我出現,理津子很有可能以為我出了什麽事,跑到我公寓來找我。為了她,我無論如何都要回到自己的公寓裏。要住院也得等到那之後再說。總之現在,我絕不能讓理津子找不到我。

“不用叫救護車了,如果您不嫌麻煩的話,能把我先送回公寓嗎?我住的地方就在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