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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和主婦的人數越來越多,本來就不大的房間變得更加擁擠了。到了九點半,我們一群人像鴨子一樣被趕到了隔壁的會議室。打開門一看,只見會議室裏排滿了折疊椅,正面還有一塊黑板。

我暗自期待小池理津子也會進來,拼命尋找著她的身影。但她卻再也沒出現過。

我在椅子間穿行,來到第五列的中間坐下。這會議室其實挺寬敞,但擺得滿滿的椅子還是很快被學生和主婦們填滿了。我坐的地方還算比較靠前。

我靜靜等待著,不一會兒,便有一名三十歲左右、西裝筆挺的男人走了進來。他向我們打過招呼後,就開始派發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和一個壁掛式的牙刷套裝。待東西發到每個人手裏後,他便開始用熟練的口吻進行講解。

直到此時,我才開始思考自己應聘的到底是個什麽工作。聽那人的說明,我馬上就要展開的工作,似乎是當問卷調查員。至於問卷的內容,則是對東京都居民的民意調查。

“這是東京都廳設計的調查問卷。”站在黑板前的男人解釋道。我開始嘩啦嘩啦地翻看膝上那本小冊子。

都廳提出的調查問題多達四頁紙。每個問題設有三個選項,調查員只需在調查對象選擇的答案上畫個圈就好。但我轉念又想,突然給別人塞去這麽一本材料,讓他回答上面的所有問題,很可能會吃閉門羹。

“我們選擇的調查對象,都是從東京都的居民登記簿中隨機篩選出來的,為了保證調查的準確性,還專門強調了職業、地域和年齡層的平衡。因此,此次的調查必須以被選出的個體為對象,而非該個體所屬的家庭。請各位務必要準確理解這一點。

“因此,我們原則上必須與名單上的人面對面接觸,由你們念出問題,讓對方親自作答,然後再由各位在答案上打圈。若本人不在,其親屬或朋友提出代為作答,你們也不要答應。明白了嗎?

“不過,如果對方實在抽不出時間,讓你先把問卷留下的話,那也沒辦法,你們可以第二天再去把答案取回來。當然,在那種情況下務必要提醒當事人,讓他親自回答。

“不過這種情況,原則上我們必須盡量避免,因為那不能保證是指定的當事人做出的回答。這樣一來,調查結果的準確性就得不到保證了。”

聽著男人的說明,我的心情漸漸沉重起來。設想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突然敲響自己家的門,塞過來一份冗長的調查問卷要自己回答,人們究竟會不會輕易答應呢?

“現在,我先給在場的每一位成員派發三十個住址和名稱。請各位借助地圖找到自己負責的區域和個人,並一一收集他們的回答。至於地圖,請各位自己到書店去購買,費用可以由本公司報銷。

“另外,因為這並不是強制性的調查,若遭到對方拒絕,就不必再糾纏下去了。只是我們為了得到更加準確的數據,必須用到他們的回答,因此請各位多加努力,說服調查對象。我們會根據各位所獲得的答卷份數來發放薪酬,因此賺多賺少全在各位自己的努力了。請加油吧!

“還有,剛才分發給各位的壁掛式牙刷套裝是送給調查對象的禮物。

“就這樣了,還有別的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就開始向各位分發三十人份的禮品和調查問卷……”

裝有三十份牙刷套裝和調查問卷的紙袋很重。除我之外,大家好像都是三五成群來做這個兼職的。最後,我一個人提著那個沉重的紙袋,離開了位於京橋的那座樓房。我被分配到了葛飾區的龜有。乘坐常盤線在龜有站下車,我首先到站前的書店買了本地圖,隨後便坐進咖啡廳,點了份午餐,展開地圖查看那三十個人的住址。

離開咖啡廳,我走在路上,好奇地想著小池理津子如今正在做什麽。她現在是否也提著一個沉重的紙袋,走在東京的某個角落裏呢?

即使是比較合作的家庭,在聽我說完造訪目的後,也多數會讓我把調查問卷留下走人。公司雖然讓我們盡量避免這種情況,但我畢竟一開始就動機不純,所以每次都會大喜過望地把問卷留下。

要找到名單上指定的住所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我負責的這一帶屬於老城區,大量低矮的住房擠在一起,極少遇到高層公寓或普通出租屋,就算我千辛萬苦找到了正確的地址,多數時候也不知該繞到哪條小路裏才能找到大門。

第一天,我滿頭大汗造訪的那幾家人都稱不上是富裕人家。我不斷從這條小路拐到那條小路,千辛萬苦地找到正確的入口,打開破舊的玻璃拉門,通常都會看到一個寬敞的土間[6],而那家的主婦則在一個黑暗的角落裏踩著縫紉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