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幽靈繪畫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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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來我常收到一些讀者的來信,要求我再寫點關於禦手洗的東西。他們在信裏提到,已經聽到了禦手洗現在在國外的傳聞,所以最感興趣的東西——比如描寫他最近新解決了什麽疑難案件或者復雜謎題的作品——看來近期已經不大可能讀到了。既然這樣,哪怕石岡先生能整理出一些他以前經歷過的舊案件,供大家欣賞也可以。如果連舊案件也因各種原因不方便披露的話,那就請先生寫些他更早以前的事情。即使是他在讀大學期間做過的事,大家也都想聽聽。如果實在寫不出來,就算寫點他兒時的趣事也聊勝於無。總之,有關禦手洗的任何事情,我們都想知道。這些來信使我一時感觸頗深,看來對於他的一切消息,“禦手洗迷”們都想知道,其迫切程度已經超出了我的估計。由於好久沒有關於他的作品問世,這些崇拜者們已經漸漸沉不住氣了。他們現在對禦手洗的消息處於饑餓狀態,再換個不好聽點兒的形容,就是這些人對他的魅力像吸毒似的上了癮,一段時間看不見有關他的報道,似乎就很難忍受了。我作為禦手洗的朋友,對讀者們的這種心情當然很高興;但作為對他知根知底的人,我對此只能暗暗吃驚。

從我的角度出發,完全可以明確地告訴大家:許多舊案件由於當事人仍然健在,且案件未經法庭判決,法律上來說,案件的情節的確不允許向公眾透露。這些舊案件的材料有很多,我那幾本資料夾裏滿滿當當地收集著這類東西。之所以很少寫些什麽,並不是肚子裏的故事已經說盡了。如果光以數量而論,這些非常有趣且情節恐怖的舊事,足足比以前曾經發表過的案件多出一倍有余。要不是怕涉及當事人的隱私,必須征得當事人同意後才能公開的話,我敢保證在兩三年時間裏,完全能把書架上有關禦手洗的作品數量輕松地增加兩倍。不過,那樣一來,恐怕我和出版社都得卷入許多訴訟裏去。因為我每寫一本書,都會有當事人出來跟我打官司,告我毀損當事人名譽,掙得的那點稿酬,還不夠給人賠償損失的。這樣做不但社會影響不好,還得生上一肚子氣,再貼上許多時間。這種賠本生意誰都不會樂意去做。考慮到這些因素,我只能在心中暗自決定,以後再寫東西,只能挑那些我的朋友在國外的經歷,而且最好還是時間上比較久遠的。此外,還需要下點工夫,在不影響事件梗概的前提下,對可能特指某個人的情節做一些加工和修飾。這個問題必須先告訴大家,並希望取得讀者們的諒解。

我和禦手洗相識以前,也和其他讀者們一樣,對那些充滿謎團、離奇古怪的案件最感興趣。我所知道的事件大多發生在日本,但是從他那裏聽來的他在國外經歷過的事件,有很大一部分都屬於這一類。比方說,他告訴過我的這個波士頓幽靈繪畫事件,正好符合大家的口味。

事件準確的發生日期在我的筆記上沒有記錄,但是可以肯定是發生在二十世紀六十年代的事情。那時候禦手洗還是個學生,正在美國的波士頓留學。雖然他本人未曾對我證實,但聽說禦手洗從小學起就異常聰明,跳過好幾次級。因此,他那時雖然進了大學,若論起歲數,也只相當於普通孩子讀高一的年齡。美國學校的教育方式和日本不同,根本不重視什麽死記硬背,而且在升級問題上掌握得也很靈活,如果成績確實優秀,跳過一級不算稀奇。加上他讀高中時候起就深得數學老師的欣賞,老師有事沒事常讓他頂替自己上課。事後打聽才知道,原來這位數學老師正好借此機會溜之大吉,不是去泡妞,就是上哪兒去看電影。所以在同學們的眼裏,禦手洗是個特殊人物。美國的老師在學生眼中也只是個大朋友,相互間總喜歡稱兄道弟,所以同學們早就不把禦手洗當做同學,而是歸到了年紀不大的小老師裏去。讀者們知道了這個背景後,就會對那時禦手洗的特殊身份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那時禦手洗在美國人眼裏簡直就是個神童,從上小學起,學校裏教的那點東西對他來說已經太乏味了。他告訴我,這也許就是他讀大學後讓人感覺傲慢的原因之一。說起來,我上幼兒園時老師也常誇我聰明,可是後來這種優越感就漸漸消失了,從讀小學開始已經知道自己不過是個普通孩子。而禦手洗和我的不同之處在於,那種良好的自我感覺在讀大學後依然延續著。

對了,在這裏我還想向讀者們適當透露一些我這位朋友的履歷。他起初是在日本讀的小學,高年級時轉學到美國的舊金山,讀大學時又搬到美國的東海岸,但他在美國的哪座城市讀的高中,卻從來沒聽他提起過。他的成長經歷我們無法妄加猜測,但是很顯然,是天才就必定孤獨,這句話我可不是帶著酸溜溜的情緒說的,只是從現實角度和寫作時的客觀立場來分析的。因為他曾經跳過好幾級,所以周圍不會有他的同齡朋友,班上的同學歲數都比他大,相當於一個初中生混在高中生堆裏,因此他和同學們基本上沒有什麽共同話題,而且他身體發育也比同學晚得多。這位學生個子雖然比別人小,腦袋的聰明程度卻無人可比,而且這小家夥還居然能替老師給同學上課,這種孩子如果不孤獨那才奇怪。我想,禦手洗的性格之所以古怪,多少和那時的孤獨有關。不過這種事用不著我去評論,他的人格是什麽原因形成的,我當然非常清楚,想必讀者們也都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