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

就這樣,盟軍成功開辟了歐洲戰場,將以法國的諾曼底地區為突破口,向著納粹德國前進。

我們離開昂戈維爾奧普蘭後,追上了先行的第一、第二營。一九四四年六月十五日,我們按照預定的作戰計劃攻下了卡朗唐。敵軍的第六空降獵兵團十分強大,我們遭到猛烈反擊,陷入苦戰,傷亡慘重。但在一番激戰之後,我們成功奪取了這個重要據點。德軍銳氣大挫,最終從科唐坦半島周邊撤到了內陸。

隨後數日,我們第一〇一空降師一直在前線防守,但在第四步兵師從“猶他”灘頭登陸後與其換防,退回了後方的野戰基地接受補給。

所謂“前線”,顧名思義,就是軍隊作戰的第一線。

前線的步兵越是拼命進攻,戰線就會推進得越遠,敵人步步後退,我軍的陣地就會相應增加。當然,在前線那種地方,槍子炮彈滿天飛是家常便飯,前線的士兵每天都是“腦袋拴在褲腰帶上”。

雖然我們有“寧死不可離開崗位”這種絕對的軍令,但實際上根本就不可能不離開崗位。一個士兵不管經歷了多麽嚴酷的訓練,但他始終還是個人。不吃飯肚子會餓,不休息的話也會累,搞垮了身體就會輸掉戰鬥,最後前線也就守不住了。最關鍵的士兵狀態不佳的話,軍隊是無法贏得勝利的。

所以從原則上來說,軍方上層會適當用新的士兵換下疲憊不堪的士兵,適時下達調動的命令,以保證部隊始終能保持高昂的士氣向前推進。

暫時撤到後方的士兵會沖個澡、清洗戰鬥服、用熱騰騰又富有營養的飯菜填飽肚子、再躺到床上做個美夢,好好地休息一番。但這可不是休假,等他們養好了精神,還要回到戰場上去。前線就是由這種士兵的循環所支撐的。

當然,飛在天上的轟炸機和戰鬥機可不管什麽後方前線,即使在後方也很可能受到攻擊——其中補給據點尤其容易被盯上——像伊斯維爾的野戰醫院那樣,受到襲擊出現大量傷亡的情況也是有的。就戰略來說,先搗毀給前線士兵提供支援的據點是十分行之有效的做法,再說戰場上本來就不可能有什麽安全的地方。

還有,換防也不是每次都能一帆風順的。確保行軍路線是很困難的事情。原本預定前來換防的部隊可能會無法按時抵達預定地點,甚至有可能被敵兵包圍,想逃都逃不掉。所以前線的部隊有時候要在前線駐留好幾周甚至好幾個月。負責部隊調動的長官空有西點軍校的出身卻對現場的實際情況一無所知,這也難免讓人有一絲不安。

不過不管怎麽說,這次我們的換防還是挺順利的。來了幾十輛運貨卡車,每輛載上G連的一個班,就這麽一路顛簸著朝後方基地出發了。

鄉下的小路上太陽有些晃眼,我們靠在卸了車篷的車廂架子上,擡高了頭盔看沿途的風景。

路邊站著指揮交通的憲兵,正目送卡車的車隊遠去。許多法國人在路上走著,卡車的輪胎就在他們身邊卷起大量煙塵。拉著貨車的老人,那上面堆放著他的全副身家;懷裏抱著兩個孩子的女人,她們全部的行李就只有一個背包;看上去像是農民的中年男人牽著一匹瘦騾;黑布蒙頭的老婦人被一個少女攙扶著,慢慢地走著;載了好幾具屍體的貨車被馬拉著,跟在隊伍的最後。

周圍是一片稍有坡度的牧草地,翠綠的絨毯鋪展開去,散發出六月的氣息。大概有十頭羊正在吃草,牧羊人模樣的男子邁著悠閑的步子,帶著牧羊犬走在草地上。在他背後很遠的地方,黑煙正搖曳著升上天空。

有人留在故鄉不願離去,也有人被戰火燒毀了家園,只能踏上尋找住所的旅途。成為難民的法國人專心致志地走著,連看也沒看我們一眼。我們的卡車很快就超過了他們,他們的影子很快就縮成了小小的黑點。

當日下午兩點多,我們到達了後方基地。太陽的位置還很高,我這才想起好像是快要到夏至了。不知是不是因為補給據點瑟堡港就在附近,大型運輸車來來去去,我們剛從卡車上下來就被彌漫的塵霧嗆得咳了半天。

橄欖綠色的帳篷在基地裏整齊地一列列排開,帆布的凹陷裏盈滿了金煌的日光。有正打著赤膊休息的士兵,也有叼著煙卷輕撫愛犬的軍官,還有些士兵正在剃胡子,下巴上全是泡沫。這裏沒有前線那種充滿殺戮的空氣,連時間的流逝都悠閑許多。空氣裏滿是針葉樹沖鼻的氣味,可能是因為積了不少落葉吧,土壤也很柔軟。

聽說這裏原本是專供采伐的人工種植林。利用堆木材的場所和伐光樹林之後開辟出的空地建造各個補給設施,同時又能獲得建築木材和燃料,實在是個得天獨厚的基地。就連現在也能聽見鏈鋸的低吼和斧頭砍在樹幹上的聲音在空中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