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唐人街屍體(第4/9頁)

內德·博蒙特說,“還是有那麽一點機會的,”然後把手抽出來說,“我再跟你聯絡,”繞過伊凡斯走向台球室的門。

台球室裏人都走光了。

他拿了帽子和大衣,走向前門。牡蠣色的長條雨線斜斜落在唐人街上。他笑了,用聽不見的聲音低語:“下吧,親愛的小雨,你可值三千兩百五十元呢。”

然後他回身進去打電話叫出租車。

4

內德·博蒙特把雙手從那個死人的身上抽回,站起身來。那具屍體躺在人行道邊緣,此時頭往左方的人行道內側稍稍偏了一下,於是整張臉都攤在街角路燈下。那張臉很年輕,鬈發的暗影斜過前額連接著一側眉毛,憤怒的表情因而更加深幾分。

內德·博蒙特往唐人街兩端看了看。往前,目力可及之處均不見人影。往後的街尾方向,兩個街區外的小木屋俱樂部門口,有兩名男子正從汽車上下來。他們下了車,站在俱樂部門前,面對著內德·博蒙特,然後走進俱樂部。

內德·博蒙特往街尾方向看了那輛汽車幾秒鐘後,突然扭頭又往街首方向再看,接下來的動作一氣呵成,他拔腿往人行道下最近一棵樹的陰影裏一躥。他用嘴呼吸著,但雙手所滲出細小的汗珠令他戰栗起來,於是豎高了衣領。

他一手撐著樹幹,在樹影底下待了約莫半分鐘,然後突然往小木屋俱樂部走去。愈走愈迅捷,身體前傾,幾乎是小跑起來,此時一名男子從對街出現。他立即放慢步伐,身體也打直。那名男子還沒走到內德·博蒙特正對面,就進了街旁的一棟房子裏。

內德·博蒙特走到俱樂部時,呼吸已恢復正常,嘴唇依然沒有幾分血色。他腳步不停地看著那輛空空的汽車,爬上俱樂部前方兩端立著燈籠的台階,走進門內。

哈裏·斯洛斯和另外一名男子正從衣帽間走出來穿過門廳。兩人同時站住齊聲說:“你好,內德。”斯洛斯又說,“我聽說你今天押佩吉·奧圖。”

“沒錯。”

“押了多少?”

“三千二。”

斯洛斯舔舔下唇。“好家夥,你今天晚上得一決死戰了。”

“也許晚一點吧。保羅來了嗎?”

“不知道。我們才剛來。別拖得太晚,我答應那個妞兒今天要早點回家。”

內德·博蒙特說,“好,”然後走向衣帽間。“保羅來了嗎?”他問服務員。

“來了,大概有十分鐘了吧。”

內德·博蒙特看看手表,十點半了。他上樓來到二樓的前廳。麥維格穿著晚宴服站在一張桌子邊,正伸手要拿電話,內德·博蒙特正好走進來。

麥維格縮手回來說:“你好嗎?內德。”寬闊的俊臉紅潤而鎮靜。

內德·博蒙特說,“現在好多了,”邊說邊把門在身後關上,坐在麥維格身邊一張椅子上。“亨利家的晚餐如何?”

麥維格眼角一皺。“現在好多了,”

內德·博蒙特拿起一根灰白色雪茄,剪掉尾端。問話的平穩語氣和他顫抖的雙手不甚協調:“泰勒也在場嗎?”眼睛瞟瞟麥維格。

“他沒跟我們一起吃晚餐。你問這個做什麽?”

內德·博蒙特把疊起的雙腿伸開來,往後靠在椅子上,手握雪茄小心地畫了一個弧,說道:“他死在前頭街上的水溝邊。”

麥維格絲毫不為所動地說:“是嗎?”

內德·博蒙特往前傾。瘦臉上的肌肉繃緊了。手指間包著雪茄的煙葉發出啊啊的碎裂聲。他激動地問:“你有沒有聽懂我的話?”

麥維格緩緩點頭。

“所以呢?”

“所以怎樣?”

“他是被殺的。”

“好了,”麥維格說,“難不成你希望我聽了呼天搶地嗎?”

內德·博蒙特坐直起身來問:“我應該打電話報警嗎?”

麥維格稍稍擡了擡眉毛。“他們還不知道嗎?”

內德·博蒙特堅決地看著金發男子。回答說:“我剛剛看到他的時候,旁邊沒有人。我想先問問你再說。跟警方說我發現屍體,沒問題吧?”

麥維格的眉毛沉了下來。“有什麽問題?”他面無表情反問。

內德·博蒙特站起身,往電話走了兩步,又站住,再度面對著金發男子。緩緩地強調說:“他的帽子不見了。”

“反正他現在也不需要了。”然後麥維格生氣地瞪著眼睛,“你真是個天殺的蠢貨,內德。”

內德·博蒙特說:“我們其中一個是蠢貨,二選一。”然後去打電話。

5

泰勒·亨利被謀殺參議員之子屍體在唐人街被發現

參議員羅夫·班克勞福·亨利現年二十六歲的兒子泰勒·亨利,昨夜十時許被發現陳屍在靠近潘美拉大道的唐人街上,警方認為他是因搶劫遇害。法醫威廉·胡普斯表示,小亨利系因前額遭棍棒或類似鈍器重擊後,後腦撞到人行道,造成頭骨斷裂及腦震蕩而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