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 俄國人的花招

那小子仰天躺在沙發上,除了還會呼吸之外,整個身軀看上去已完全像具屍體。喬爾·凱羅坐在那小子身邊,彎著腰,摸摸他的臉和手腕。把他額上的頭發捋到後面去,輕輕對他說話,焦急地盯著他那蒼白而平靜的臉。

布裏姬·奧肖內西站在桌子和墻根的角落裏,一手擱在桌上,一手放在胸前。她咬著下唇,斯佩德不看她的時候,她就鬼鬼祟祟朝他瞟上一眼。斯佩德一看著她,她就立即望著凱羅和那小子。

古特曼臉上煩惱的神色消失了,又變成紅彤彤的。他兩手插在褲袋裏,面對斯佩德站著,毫無興趣地看著斯佩德。

斯佩德一邊懶懶地撥弄手裏的幾把手槍,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一邊朝凱羅那豐滿的背影點點頭,問古特曼說:“他沒問題嗎?”

“我不知道,”胖子心平氣和地說,“這事全靠你了,先生。”

斯佩德一笑,V字形的下巴就更見突出。他說:“凱羅。”

凱羅那張激動的黑臉扭了過來。

斯佩德說:“讓他歇會兒。我們要把他送到警察那裏去。我們應該趁他還沒醒過來,先把細節安排好。”

凱羅辛酸地說:“你對他還不夠厲害嗎?還要來這一手哇。”

斯佩德說:“不夠。”

凱羅離開沙發,走到胖子身邊,“別這樣,古特曼先生,”他懇求說,“你必須明白——”

斯佩德打斷了他:“這事已經談妥了。問題是你準備采取什麽態度,加入?還是不加入?”

古特曼的微笑帶有幾分遺憾,也有幾分依依不舍。他點點頭。“我也不願意這樣幹,”他對凱羅說,“不過我們是身不由己啊,實在不得已啊。”

斯佩德問:“你怎麽辦,凱羅?加入還是不加入?”

凱羅舔舔嘴唇,慢慢地面對斯佩德:“假如,”他說著又咽了口唾沫。“我也——?我能挑選嗎?”

“你可以挑,”斯佩德嚴肅地向他保證。“可是你要知道,如果你回答說不加入,我就把你和你這個同性戀朋友一齊交給警察。”

“哦,算了吧,斯佩德先生。”古特曼抗議道。“那不是——”

“決不能讓他在關鍵時刻拋棄我們,”斯佩德說,“他要麽加入,要麽就進監獄。我們不能讓一大堆事情都搞得亂七八糟。”他沉著臉瞪著古特曼,突然破口大罵說:“老天哪!你們這幫家夥第一回偷東西嗎?你們都是些膿包!你們下一步怎麽辦——跪下祈禱嗎?”他又怒沖沖瞪著凱羅:“怎麽樣?走哪條路?”

凱羅絕望地聳了一下肩膀。“你讓我別無挑選,我只好加入了。”

“好,”斯佩德說,看看古特曼又看看布裏姬·奧肖內西。“坐下。”

那姑娘戰戰兢兢靠著那失去知覺的小子腳邊坐下。古特曼回到有坐墊的搖椅上,凱羅也回到扶手椅上。斯佩德把幾把槍都放在桌上,自己緊靠著槍坐在他們身邊桌子角上。他看看手表說:“兩點鐘。天不亮我拿不到鷹,沒準兒要到八點鐘。我們還有很多時間,足夠把一切事情安排好。”

古特曼清了清嗓子。“鷹在哪兒?”他問道,又連忙加了一句:“先生,我倒不是想斤斤計較。我有個想法,就是我們有關的人最好都在一起相互看得見,直到交易做完再說。”他看看沙發,又看看斯佩德,精明地問道:“你拿了那個信封嗎?”

斯佩德搖搖頭。他看看沙發,然後看看那姑娘,眼睛裏有一絲笑意,說:“奧肖內西小姐拿了。”

“是啊,我拿了,”她喃喃地說,一只手伸到上衣裏面。“我收起來了。”

“沒關系,”斯佩德跟她說,“好好拿著。”他對古特曼說:“我們大家彼此看著點。我可以叫人把鷹送來。”

“那太好了,先生,”古特曼心滿意足地說,“代價就是威爾默和一萬美元,你把鷹交給我們,再寬限我們一兩個鐘頭——等你把他交給官方的時候,我們就不在城裏了。”

“你們用不著逃,”斯佩德說,“這事保險不會漏風。”

“保不定的,先生,不過地方檢察官審問威爾默的時候,不管怎麽說,我們想還是離開這裏來得安全。”

“隨你們的便,”斯佩德回答說。“如果你們需要,我可以把他在這兒留一整天。”他動手卷一支煙。“我們先把一些細節說定。他為什麽打死瑟斯比?還有,他為什麽,在什麽地方,怎樣打死雅各比的?”

古特曼寬容地笑笑,搖搖頭,愉快地說:“好了,先生,你休想了。我們已經把錢和威爾默都給你了。這是我們協議的一部分。”

“我就想。”斯佩德說,他把打火機湊到煙卷上。“我要的是一個替死鬼,如果沒有把握叫他頂罪坐牢,他就不成其為替死鬼了。好,為了有把握起見,我就得知道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他兩條眉毛又擰在一起。“你埋怨什麽?如果讓他脫了身,你們就休想在這兒太太平平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