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 第三條人命(第2/4頁)

“盧克——他叫什麽來著?——就是貝爾維迪旅館的,大概半個鐘頭以前打電話來說,凱羅回來了。”

斯佩德突然閉上嘴,一個轉身,大步向門口走去。

“你找到她了嗎?”那姑娘叫道。

“等我回來再告訴你。”他頭也不回地答道,說完就匆匆走了。

斯佩德從事務所出來,叫了輛出租汽車,不消十分鐘就趕到了貝爾維迪旅館。他在門廳裏找到盧克。那個旅館偵探一面咧著嘴笑,一面搖頭,迎著斯佩德走來。“你來晚了一刻鐘,”他說。“你的鳥兒已經飛啦。”

斯佩德只能自認晦氣。

“算完了賬——把行李拿上就走了。”盧克說。他從胸前口袋裏掏出一本用舊的筆記本,舔舔大拇指,一頁頁翻過去,把筆記本送到斯佩德面前。“這是他叫的那輛出租汽車號碼,我只能替你抄下這個。”

“謝謝。”斯佩德把號碼抄在一個信封背面。“有什麽轉交地址嗎?”

“沒有。他帶了一個大提箱進來,上樓去收拾東西,下來的時候隨身帶著行李,付完賬就叫了輛出租汽車走了,誰也聽不見他對司機說什麽。”

“他那只皮箱呢?”

盧克的下唇耷拉下來。“天哪,”他說,“我忘了那個啦,快來。”

他們上樓到凱羅的房間去,皮箱還在那兒,關上了,可沒鎖。他們打開箱蓋一看,箱子是空的。盧克說:“你看怪不怪?”

斯佩德一聲不吭。

斯佩德回到事務所。埃菲·珀雷因探詢地望著他。

“沒趕上他。”他嘟囔著走進自己辦公室去。

她跟著他走進去。他坐下動手卷起煙來,她就坐在他面前的辦公桌上,腳趾踩在他座椅角上。“奧肖內西小姐怎麽樣了?”

他回答道:“我也沒趕上她,不過她到那兒去過。”

“到‘鴿子號’上去過?”

“‘鴿子號’真是烏七八糟。”他說。

“別罵了,山姆,好好講給我聽聽。”

他點上煙,把打火機放在口袋裏,拍拍她的小腿說道:“對,‘鴿子號’。她是昨天剛過晌午就到船上的。”他皺起眉頭,“就是說,她在輪渡大廈下車以後,直接到船上去了。碼頭離那兒不遠。船長當時不在船上。他名叫雅各比,她指名道姓地找他。那時船長正巧有事到市區去了。這說明他沒料到她會來,至少沒料到她會在那個時候來。她就在那兒等他,一直等到下午四點,他才回來。然後他們倆一直待在船長室裏,呆到開飯時間就陪他一起吃飯。”

斯佩德吸了口煙又呼出來,頭扭到一邊,吐掉一塊黃色的煙渣。接著往下說:“吃完晚飯,船長又來了三位客人。一個是古特曼,一個是凱羅,還有一個是那個小子,就是送古特曼信來給你的那人。這三個人一塊兒來,當時布裏姬還在那兒。他們五個人在船長室裏談了很長時間。我從水手們嘴裏沒打聽出什麽,只知道他們吵了一架。大約晚上十一點左右,船長室裏響過一下槍聲。守夜的人趕來了,可是船長在船艙外堵住他說平安無事。我看見船長室一個角落裏有個新的彈孔。從高度看來,大致可以肯定子彈沒打中人。據我了解,只開了一槍,不過我了解的情況也不多。”

他沉著臉又吸了一口煙。“說起來,他們是半夜時分走的——船長和四個客人一起走的——他們走時好像都好好的。這是我聽守夜人說的。我還沒找到昨晚在那兒值班的海關人員。情況就是這麽些。船長到目前還沒回船。今天中午他本來約好幾個貨運代理商,結果也失了約。他們要找他報告失火的事兒,也沒找到。”

“那麽失火的事呢?”她問道。

斯佩德聳聳肩。“我不知道。他們發現火是從貨艙起的,靠近船尾——在後面底艙——是今天快近中午時發現的。可能是昨天什麽時候就起火了。他們已經把火撲滅了,不過損失可不小。船長不在,大家都不願提這事兒,那是——”

走廊門開了。斯佩德趕緊收住口,埃菲·珀雷因連忙從桌上跳下來,可是她還沒走到當中那扇門口,一個男人已經推開了門。

這男人問道:“斯佩德在哪兒?”

聽到他的聲音,斯佩德頓時把身子坐直,警覺起來。這聲音刺耳而粗啞,看樣子他十分難受,是費了好大勁才吐出這幾個字來的,只聽得他喉嚨裏咕嚕咕嚕直響,仿佛悶得透不過氣來。

埃菲·珀雷因嚇壞了,給這個人讓了路。

他就站在門口,頂著門框,頭上一頂軟帽皺巴巴的。他差不多身高七英尺。一件黑大衣又長又直,像緊身衣裹在身上,鈕扣從喉嚨口密密麻麻扣到膝蓋,因此看上去顯得更瘦。肩膀聳起,又細又高,只看見骨頭。臉龐瘦削——由於飽經風霜,皮膚粗糙;再加歲月催人,皺紋密布——面如死灰。此刻他滿臉汗水淋淋。黑眼睛裏充滿血絲和狂熱的表情。下眼皮耷拉下來,露出裏面粉紅的黏膜。黑衣袖下面露出一只黃爪子,緊緊把一個縛著細繩子的棕色紙包揣在胸前——那紙包是橢圓形的,比橄欖球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