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 一場大熱鬧(第4/4頁)

我聽說阿羅妮亞·霍爾東後來帶他去了普蓋特灣裏的一個島上。

他受審時,阿羅妮亞也出庭作了證。是被告方提出的證人,她自己倒沒有受到什麽指控,並未被立案審理。她丈夫和菲茨斯蒂芬企圖殺害她未遂,這實際上就已經替她從罪犯的名單裏剔除了。

我們始終沒有找到芬克太太。

湯姆·芬克拿炸彈炸了菲茨斯蒂芬,得在聖昆丁監獄裏待上五年到十五年。他們兩個,現在誰也不責怪誰了,倒是在證人席上互相為對方打掩護。芬克自稱他所以要炸這個炸彈,目的是要為他的“拖油瓶”兒子報仇,可是這話誰會相信呢。他早就在想方設法制止菲茨斯蒂芬的活動了,菲茨斯蒂芬這樣鬧下去,總有一天會壞了事,害得大家都倒黴的。

芬克上次從拘留所裏一放出來,就發現自己背後有人盯梢,他覺得被人盯梢雖然是件犯愁的事,卻也可以借此而化不安全為安全。那天晚上他竟然反盯梢得手,瞞過米基溜出後門,尋到了制造炸彈的材料,又回到住處,幹了一晚上,把炸彈趕制了出來。他來告訴我那個情況,無非是為了來凱薩達可以有個正當的理由。那炸彈不大,外殼是個鋁質的肥皂盒子,外面包了張白紙,他跟菲茨斯蒂芬趁握手的時候一個給,一個接,要瞞過我的眼睛是一點都不難的。菲茨斯蒂芬以為那是阿羅妮亞給他的東西。冒了那麽大的風險派人送來,一定是緊要之物無疑。他又不能不接,不接的話就會引起我的注意,他跟芬克之間的關系也勢必就會露了餡。他就把東西藏在手裏,一等我們出了房門,就打開來看——等到蘇醒過來,人已經在醫院裏了。湯姆·芬克以為自己是天衣無縫的,有米基可以證明他從出了拘留所起就一直由他盯著、寸步未離,又有我可以證明他在爆炸現場並沒有什麽可疑的行為。

菲茨斯蒂芬說,依他看艾麗絲·萊格特說她妹妹莉莉是那樣的死法,說的並不是實情,他認為莉莉是她艾麗絲自己打死的,她捏造了那樣的情節,為的是要讓嘉波莉痛苦一輩子。盡管這都是他的猜測,他也提不出什麽根據來作為佐證,大家還是想當然的認為他這話不會錯——連嘉波莉也相信了。我本來想請事務所的駐巴黎特派員到那邊看看,這件多年以前的舊案是不是還有辦法去查查清楚,可是轉念一想,還是別去多事了。這事現在也就只跟嘉波莉一人有關了,事情能查清到這個份上,她似乎已經覺得挺滿意了。

她現在已經由科林森家的人去照應了。報紙的第一號號外一出來,謀殺埃裏克的真兇是菲茨斯蒂芬的消息一傳開,他們就到凱薩達來了。他們根本用不著有什麽不好意思說的——用不著來老老實實承認他們對她也起過一些懷疑:當初安德魯斯一交還遺囑執行人授權書,新的遺產管理人華爾特·菲爾丁一委派下來,科林森家的人似乎二話沒說就把她接了過去,安德魯斯在哪兒把她撂下他們就在哪兒把她接起,她現在最近的親屬就數他們了,這是他們的權利嘛。

在山裏住了兩個月,她毒癮戒絕了,回到市裏時,看上去跟以前壓根兒不一樣了。這不一樣不只是表現在外表上。

“說實在的,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我竟會遇上這許多磨難,”一天中午她對我說,那是法庭的早庭已經審完,下午還要開庭,她、勞倫斯·科林森和我三個人在一起吃午飯。“你看是不是因為磨難太多了,我的感覺都變得麻木了?”

“不。別忘了,你吸了毒,平時多半是在飄飄然的狀態下。這樣一來你的感覺也就不敏銳了。你當時也幸虧是這樣。你現在不吸嗎啡了,就總覺得當時那種境界朦朦朧朧像在做夢。你什麽時候想要清楚點兒、真切點兒再體驗一下,只要吸一口就行。”

“我不幹,我再也不幹了,”她說,“你想讓我再戒一次啊?好欺侮我,再讓你開心啊?我戒毒的那陣子他才開心呢,”她轉而對勞倫斯·科林森說,“他常常罵我、笑我、恐嚇我,說的話再難聽也沒有了,到了最後我看他大概還想勾引我呢。要是我有時候言語舉止有欠文雅的話,勞倫斯,那你都得怪他:受了他的影響,肯定是高尚不了的。”

她似乎已經完全成了個正常人了。

勞倫斯·科林森也陪著我們一起哈哈大笑,不過他的笑並不是從心坎裏發出來的。我感覺到他是有這個想法的:受我的影響,哪能高尚得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