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小海灣邊的宅子(第4/5頁)

“霍爾東太太請我去是為了業務上的事。我去看她,是要向她解釋清楚:在當前的情況下,要我接受她的咨詢或受理她的案件,是絕對辦不到的。”

“我當然是相信你的,”我說,“就算你向她解釋這點子小事要花上整整三十個小時,這也不幹誰的事。”

“本來嘛。”

“不過……我這話該怎麽去跟等在樓下的那幫記者說,那就得好好考慮考慮了。你也知道,他們的心眼兒才多著呢——無中還會生有呢。”

他又向嘉波莉扭過臉去,話是輕聲輕氣說的,可是有點不耐煩了:

“好啦,嘉波莉,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我一定得去嗎?”她問我。

“你要不是非常想去就不一定要去。”

“我……我不想去。”

“那就這樣定了,”我說。

安德魯斯點了點頭,走上前去,拉住了嘉波莉的手,說道:

“很抱歉,我得馬上回市裏去了,親愛的。你這裏應該裝一台電話,這樣萬一有事也可以跟我來聯系。”

嘉波莉留他吃晚飯,他辭謝了,對我也道了“再見”,口氣不能算不客氣,說完就走了。我從窗子裏看見他一會兒就上了車,盡管記者都圍住了他,他卻能避則避,倒也對付了過去。

我回過頭來,見嘉波莉正瞅著我皺緊了眉頭。

“你剛才說聖馬特奧什麽的,是什麽意思?”她問。

“他跟阿羅妮亞·霍爾東有多少交情?”我反問她。

“我不了解。為什麽?為什麽你跟他說話要用那樣的態度?”

“我們幹偵探這一行的就是得這樣。舉一條理由來說吧,外面有傳聞說他要不是手裏掌握了你們家的產業,說不定自己早就破產了。這種傳聞也可能是無中生有。不過這樣稍稍嚇他一嚇也沒有什麽不可以的,他要真是在暗裏搞了什麽鬼的話,那就得趕緊去彌縫彌縫了,這樣就可以叫他從現在起,要一直忙到把賬目軋平為止。你碰到的倒黴事已經夠多了,何苦還要讓人家乘機來撈一把呢。”

“那他……”不等她問下去,我就趕緊給她解釋:

“他要補補漏洞就得花上一個星期——至少也要花上幾天吧。能有這幾天的工夫就可以了。”

赫爾曼太太喚我們吃飯了,於是我們的話就談到這兒為止。

嘉波莉吃得極少。起初這飯桌上的談話大半是她和我在撐場面,後來我引出了米基的話頭,氣氛才有了改變。米基談起了他當年在尤裏卡幹過的一樁差事,那回上面派他裝成一個半點英語都不懂的外國人到尤裏卡去。他其實卻是除了英語以外哪國的話都不會說的,而尤裏卡又稱得上是一個世界民族博物館,所以他要瞞過眾人的眼睛,不讓人家看出他是來幹什麽的,這日子確實是很不好過的。他拉出了長長一大篇,說得也真逗人發笑。這裏邊有些也許確是實情:他就喜歡裝傻子,做出一副傻乎乎的樣子,以此為樂。

吃過晚飯我跟他一起到外邊去遛遛,四外的大地上暮色漸濃,那是個春夜。

“麥克曼恩明天早上就到,”我對他說,“這護衛的事就都交給你們倆了。你們看怎麽分班合適就怎麽分班,反正這裏一天二十四小時不能斷了人。”

“可別是自尋煩惱,落個白辛苦一場,”他卻直嘀咕,“你這到底是要幹什麽——擺個圈套等人來鉆?”

“也許是吧。”

“還‘也許’呢。哼!你也不知道自己幹的都是什麽樣的糊塗事。你這是正經事不幹,就盡等著口袋裏的‘馬掌’顯靈。”

“籌謀有方,結果卻總像是呆人得福。迪克可有什麽消息嗎?”

“沒有。他從安德魯斯出門盯起,把他就一直盯到了這兒。”

前門開了,在門廊上撒下了一片黃光。嘉波莉披著件深色鬥篷,出現在黃光裏。她關上了門,順著小石子路走來。

“你想睡的話就趕緊去打個盹吧,”我對米基說,“我到臨睡前再來叫你。你得值個通宵班了。”

“我真服了你了。”他在黑咕隆咚中大笑起來,“哎呀,我真服了你了。”

“汽車裏有一加侖的金酒。”

“真的?你幹嗎不早說呢,卻要東拉西扯浪費我的時間?”草坪上的草給他的鞋踩得一片窸窸窣窣響:他走了。

我就迎著姑娘向小石子路走去。

“這夜色挺可愛的,是不是?”她說。

“是啊。可你這樣一個人去黑地裏溜達可不行,雖說你的苦難差不多已經結束了。”

“我並不想去溜達,”她抓住了我的胳膊說,“可什麽叫‘差不多已經結束’呢?”

“就是說還有些枝節問題需要料理——比方說,嗎啡的事就是個例子。”

她打了個寒噤說:

“我就只夠今天晚上抽了。你說好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