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並不是地下室裏只有音響。而是他將音響藏了起來。

“日比野,我知道啦。”我斬釘截鐵地說。我解開這個謎了,我知道轟為什麽帶有一種類似優越感的態度,因為他獨占著一樣重要的東西。

“什麽啊?”

“那個傳說哦。這座島上所缺少的東西。”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聲音在顫抖。我越來越興奮,越來越激動。

日比野也一樣。剛開始他皺著眉頭,像是因為困倦而雙目微閉。但那雙眼睛漸漸發出光芒,看上去似乎想搖一搖尾巴了。

只有靜香被晾在一邊,一臉不悅。

“去那座山丘吧。”我威風凜凜地指著那裏。

日比野小聲地歡呼了一聲。他可能快要哭出來了。

“怎麽了?”靜香問。

“你在那座山丘上吹薩克斯吧。查利·帕克也好,你憑喜好重新編曲的披頭士也行。在那裏什麽都別想,吹就是了。”

“這倒是可以。”

“大家都等著你呢。”

她驚呆了。

“大家一直在等你來。大概……”我回頭望向日比野,問,“有多久了?”

他立刻興奮地回答:“超過一百年了。”

“超過一百年,”我重復道,“大家一直在等著你呢。怎麽樣?”

我看著她的臉,心情像是在向她提出挑戰——怎麽樣?

她似乎終於開始懷疑這一切都只是一場惡作劇。

我已無法控制自己的聲音,興奮地喊道:“這座島上所缺少的,是音樂!”

少年雙手抱膝,坐在荒蕪的田地裏。

他與一個稻草人面對面。那是他做的稻草人,立在那裏。

少年閉著雙眼。他想著優午可能不會再說話了吧,靜靜等待著。無論怎樣呼喚都沒有回應。

果然,自己做的稻草人確實不行,這一想法突然出現在腦海,讓少年一瞬間陷入不安。就像在祭典的最高潮發現忘我跳舞的人只有自己一個,然後突然清醒,進而被孤獨所禁錮一般。

從少年身後傳來自行車停下的聲音。刹車發出“嘰——”的一聲,少年察覺到有人下了車。他睜開眼睛望向身後。

是郵遞員草薙和百合。少年當然認識這兩個人,他有些害羞地低下了頭。

兩人靠近少年,問:“這是你做的嗎?”

少年點了點頭。

“這是優午吧?”百合微笑著說。草薙與百合保持著站姿,閉上眼睛、低下了頭。少年心想,他們也像我一樣正在祈禱吧,如果是這樣就好了。

此時突然有一只鳥落在眼前。那只不知名的灰鳥收起翅膀,站在了稻草人的手臂上。

“啊!”少年驚呼。

“啊!”草薙與百合也做出了同樣的反應。

過了一會兒,三人之中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歡迎回來。”

我們朝著山丘前行。萬裏晴空之下響起了輕快的腳步聲。

“會被櫻槍斃的!”轟湊近我,一臉擔心地輕聲說。

“啊?”

“那家夥討厭吵鬧。”

原來是這樣啊,我理解了。轟害怕櫻。他將音響藏起來的最大原因肯定是想獨占,但也不僅如此。

轟害怕櫻。櫻曾經對我說過“人們吵吵鬧鬧的,我不喜歡”。這句話他可能經常說。也許轟是擔心如果向大家展示音響,就有可能會被殺。

“曾經有個小孩,他說太吵,然後就把對方槍斃了。”轟像在強調一般說道。

“那是誤會吧。”我說。櫻雖然討厭噪音,但他喜歡讀詩。轟用音響聽到的東西從今以後也要讓大家都聽到,而說到底,那東西和詩屬於同一類。

“沒關系的,沒問題!”我點點頭,對他說。

攀登山丘的路雖不陡峭卻很長。我們排成一列,我走在最前面。

走過一個大轉彎,我們看到了山頂。我說我們要爬到那裏,靜香翻了個白眼說:“要爬到那兒?”

這時我們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因為有個值得注意的東西躍入視野。

“那個。”我指著山上某處。

“什麽啊?”站在我身後的轟慢悠悠地問道,他說話的語氣總是很從容。

“那不是頭嗎?”雖說出了口,實際上卻依舊半信半疑。因為隔著一段距離,那東西看上去只有大拇指般大小,但我能看出那是一個球,在樹底下,沒有帽子。

“那不是優午的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