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島。”從城山口中擠出這一個字。

男人條件反射般地轉過頭看著警察的臉。

“城山先生,”靜香怯怯地開口,“怎麽回事?”

“什麽怎麽回事?”城山粗魯地將明信片塞給她。

“你說伊藤躲在仙台市區內吧?這個人卻說他在別的地方。”

“伊藤在一個只能坐船去的小島上。”熊男說。

“那個島叫什麽?”

“荻島。你應該不知道吧?”他像是被問習慣了一樣,脫口回答道。

“他現在在那兒?”靜香又問。

“嗯,他現在還在那裏。我沒有載他過來,所以他現在還在島上。”

靜香的大腦有些混亂,眼下的情況是怎麽回事?她不知不覺蹲了下來。也許是因為好多事情同時發生,她感到一陣眩暈。靜香被夾在警察和陌生男子兩人之間,讀著那張只有兩行意義不明的話的明信片。這是怎麽回事?要冷靜、要冷靜,靜香在心中默念,就快要把“冷靜”二字說出口了。

“帶我去那裏。”靜香聽見了一個低沉的聲音。

她慢慢地睜開眼睛、擡起頭,望向城山。這句話好像是城山說的,但是聲音和之前完全不同。

聲音中充滿惡意。並不咄咄逼人,卻有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壓迫感。

“帶我去那座島!”城山像在下達命令一樣,指著像熊的男人。

靜香用力按著雙腿,想要止住身體的顫抖。熊男被城山嚇到了,結結巴巴地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

“城、城山先生……”靜香也想對城山說些什麽,卻沒能說完。

眼前的情景令她窒息。城山舉起了手槍,這一幕毫無真實感,她只覺得像搞笑電影裏的場景。熊男本想後退,卻停下腳步。他低低地舉起雙手。一頭投降的熊。

“城山先生,”靜香緩緩地站起身來,“你、你該不會在撒謊吧?”

靜香看到了城山的臉,感到一陣恐懼。他沒有笑,當然也沒有悔意,更談不上憤怒。城山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他語調平穩地說:“帶我去伊藤在的地方!”臉上掛著警察不該有的表情。“你也一起來。”他對靜香說。

“你、你真的是警察?”

“雖然讓你感到困惑了,但我真的是警察。”城山的臉上依舊沒有笑容,“我和伊藤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什麽意思?”

城山沒有回答,而是平靜地說:“伊藤剛好在鄉下,那我就讓你在他面前一絲不掛。”由於他的語氣太平靜,靜香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

熊男似乎完全放棄了抵抗。他臉色發青,呆呆地站著。城山用槍指著他,又說了一遍:“帶我去那座島!”隨即他將臉湊近靜香,說:“對了,那張明信片上寫了薩克斯吧。我要帶你去那座島,你把薩克斯也帶去!你一邊吹薩克斯,我一邊打你,這樣不錯啊。吹錯音就折斷你的手指,怎麽樣?”

“你在說什麽?”

“安靜!”城山像耳語一般說道。此時靜香意識到自己已無法呼吸。

因為城山的手指緊掐住她的脖根,讓她無法呼吸。身體雖然可以動,卻無法逃脫。恐懼從胃部湧向喉嚨。為了能夠呼吸,靜香試圖抓住城山的右臂,但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她想用指甲抓他,他卻一動不動,微微地笑著。那笑容裏飽含憐憫。然後城山突然松手了。

靜香喘息著。手摸著喉嚨,雙肩抖個不停。

“我真的是警察。”城山的語調沒有起伏,“很遺憾。”

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靜香想如此大喊,卻發現自己的身體在痙攣,像疾病發作一般。她彎下腰,開始嘔吐,嘔吐物濺到了玄關的土間,陣陣酸味令人更想作嘔。

“我雖不知道那座島在哪兒,但只要是村子就很好,村民們更願意相信警察。”看到靜香在嘔吐,城山卻依舊面不改色。

“那座島沒人知道。”熊男突然說。

“沒關系。趕緊走。我要在那兒讓你遍體鱗傷。”城山踢著靜香的腿,“我也會讓伊藤感到痛苦。順利的話,說不定在那種偏僻的地方幹什麽都沒人知道。”

靜香無法理解城山的話。她擦著嘴,揉著肚子。

“快去準備!”城山擡高了音調,“把臟東西也清理了!要不就舔幹凈!”

城山踩著靜香的頭吼叫著,讓靜香的頭靠近嘔吐物。

“給我舔!”

靜香轉過頭,嘔吐物黏在臉頰上。比起屈辱,靜香更感到恐懼。城山說出的話和冷靜的態度都沒有真實感。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不是嗎?”她聽見城山這麽說。

與其說眼前的是景色,不如說是整個世界,它在我的面前不斷延展。雖然現在是晚上,能看到的東西有限,但我覺得視野非常遼闊。

我跪坐在瞭望塔的頂端。我選擇跪坐而非盤腿坐,不是因為禮儀,而是因為空間不足。兩個大男人坐在塔頂,將地方全占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