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第2/3頁)

“因為會有小孩子不從玄關走,突然進房間呀。”園山疲憊的臉上硬擠出微笑,說罷看著百合。

兩人坐在沙發上,看著睡著的園山的妻子。

“你是說我小時候幹的事?”

“我當時嚇了一跳呢。突然有個少女在我的畫上搞惡作劇,在藍色的畫上抹上了紅色。”

“我當時想著肯定會被罵,要死了。”

或許他是想起了那時的事情,園山撫摸著斑白的絡腮胡,說:“我妻子喜歡我的畫。”

“是啊。”

“現在我被大家當成瘋子,卻可以只和妻子待在一起。這也是幸福的人生啊。”

百合不知該如何回答是好。

“真是的,”園山的語氣裏混雜著愉悅和寂寞,“她一個人把床獨占了。”

“園山大叔他,”日比野扭著脖子說,“並沒有放棄畫畫?”

“嗯,從某個角度上說,是的。”百合點點頭。

床邊圍滿了畫布,蔚為壯觀。從墻上掛著的到地板上放著的,畫布有大有小,如排山倒海一般。我看得出了神。

令我驚訝的是,這些畫與百合之前給我看過的畫完全不同。說是別人畫的我反而更能接受吧。這些畫沒有一絲抽象成分,全是寫實的風景畫。

“像真的一樣。”日比野驚嘆道。

以寫實手法描繪的樹木、山野、田園風光,逼真得會讓人誤以為是照片。島的風景就在這裏,島的四季也在這裏。其中有畫著鳥的畫,感覺連鳥啼聲都畫進了畫裏。

畢加索啊。不,是與畢加索的風格完全不同的,以獨特的方式描繪的畫作。

這樣的畫讓我搞不懂繪畫和照片的價值有什麽不同,此時展現在我眼前的風景畫沒有讓我感受到在草薙家看到那張抽象畫時的感動。如果藝術是一條路,我不由得覺得園山是在逆行。

“伊藤先生,這些畫你覺得如何?”百合問。

“我……”我猶豫了一下,“我更喜歡你之前讓我看的那幅。”

“這些畫,是他為了無法外出的妻子畫的。”百合靜靜地說。

“啊。”我發出了不知是感慨還是驚訝的聲音。

比起創作任由想象力馳騁的畫,園山選擇讓妻子看到外面的景色。他應當是想為可能一輩子再也看不到美麗的景色、精神受到創傷的妻子展現島上的四季。這些畫是他為臥床的妻子畫的,因此不會向我們傳達任何感情。

不是半生不熟的風景畫。我在心中發出“真偉大啊”的贊嘆。真偉大啊,園山先生。

我們欣賞了一陣屋內的畫。

“昨天園山妻子的病情突然惡化。伊藤先生你昨天去我家了吧?”

“我們是去找草薙的。”

“其實在那之後,園山先生來了。”

園山像在請求百合小姐似的說:“可以握著她的手嗎?”妻子的身體被在體內蔓延的細菌所侵蝕,臉上的傷口幾年前就開始化膿,並不斷惡化。

“於是,我就去握著她的手了。”

“這是你的工作吧。”我說。

話題終了,對話停止,直到日比野說:“這些畫簡直比真實的風景更真實。”

雖然沒有人提議,但我們幾乎同時站了起來。

“你不快點兒回家的話草薙又要擔心了。”日比野說。

“他肯定又在到處找我了吧。”百合笑了。

“他真是個好人,”日比野說,“單純的人。”

“你有沒有覺得他很像花?”

“他像花?”日比野像在思考怎麽能這麽說,皺起了眉頭。

“優午曾經說過哦,他說:‘他和花一樣沒有惡意。’我認為這話說得沒錯。”

“優午這麽說過嗎?”

“是的。”

她關上房門時門發出了巨大的聲音,這沉悶的聲音像是將這對夫婦小心守護的秘密封印起來了。

我們走到了庭院,我高舉雙手,伸了個大懶腰。

“警察對你的懷疑消除了嗎?”日比野問百合。

“我沒有對曾根川做任何事。”她撩起頭發。

“嗯,肯定是這樣的。”我和日比野回應道。畢竟,曾根川死的時候,百合正握著園山夫人的手,她不可能是兇手。

“警察正在全力尋找兇手哦。”她像在同情警察。

“這是優午死之後發生的第一起殺人案。這些家夥明明什麽都做不成。”

“對啦!”我拍了下手,“其實啊,我看到園山先生了,就在優午死了的那天夜裏。是在淩晨三點哦,你知道他為什麽在那時候散步嗎?”

但是百合並不知道。她低頭向我道歉,說抱歉幫不上忙,那樣子不像在撒謊。

“那現在園山去哪兒了?”日比野突然想到這一點,問道。

“一大早就出去了,把妻子帶走了。”

“還沒回來嗎?”

“嗯。”百合微微地低下了頭。我看著她認真的臉,想著她應該知道園山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