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熊兄妹 第五節

六月中旬的一天,春花的母親在幹農活的時候暈倒,有一段時間住在市內的大學附屬醫院。春花是獨生女,陪護任務理所當然地落到她頭上,若葉暫時由我家照料。

盡管如此,若葉也一次都沒有在我家住過。坐電車去醫院需要兩個小時,媽媽說就讓若葉住在我家,春花住在醫院,這樣可以輕松一些,可是春花說她無論如何都要回來。她說不喜歡和哥哥、若葉分開。

媽媽偷偷地對我說,春花可能精神上有問題。在東京她被流氓騙得很慘,現在即使獲得幸福,也總是感到不安,擔心這種幸福轉眼間就會消失。

我很佩服媽媽竟然會想到這些,媽媽說,韓劇裏演過類似的事情,我這才恍然大悟。於是我們盡量小心,不讓春花產生不安的感覺。

若葉放學後直接回到我家,做完作業,和平時一樣練習單杠或投球,之後,和下班回來的哥哥一起吃完飯,洗過澡,這才和哥哥一起回公寓。

媽媽專門為若葉做了適合小孩吃的菜,若葉卻說,放在桌子中間的大盤煮雞肉很好吃。看著她吃得很香,媽媽很高興,第二天又給若葉做了很多拿手的日式菜。若葉說不知道土豆燉肉,我很驚訝。

我也想過春花或許不擅長做菜,可是招待我們的時候,每一道西餐都是精心制作的,而且味道不錯,所以我改變想法,認為春花也許只喜歡西餐。

爸爸是那種溺愛孫子的爺爺,每天給若葉買很多點心,哥哥因此很生氣,結果,爸爸又給若葉買了第二學期體育課要用的獨輪車。

我也開始幫若葉檢查作業,算術還勉強能應付,可是漢字完全想不起來的情況時有發生,真是夠丟臉的。若葉做完作業就練習獨輪車,然後和我一起洗澡。

以前沒有騎過獨輪車,我們倆在公園裏快活地叫著,一直玩到快天黑。按理說,若葉是和我沒有血緣關系的侄女,而實際上她是我唯一的朋友。

然而,事實證明我們一家都因過於樂觀而昏了頭。

發現若葉身上有傷痕是在我們一起洗澡兩周之後,也就是七月初。看到她腰部紅腫,我問:“這是怎麽了?”若葉低著頭說:“不知道。”過了一會兒又說:“可能是騎獨輪車碰的。”

看看自己的膝蓋上也有同樣的傷痕,我絲毫沒有懷疑。

知道傷痕的原因是一周之後,暑假即將來臨的一個晚上。

那時鎮上到處都在議論紗英殺害丈夫,還有真紀被卷入麻煩的新聞。一時間有人懷疑這個鎮子是不是被詛咒了,已經有十五年沒有電視台來這裏采訪過,況且,兩個人都是在那次命案中和受害者一起玩的孩子。罪犯至今還沒有抓到,這到底是怎麽了?我擔心這一切會漸漸喚起鎮上的人們對那個案子的記憶。

據說有人打電話給鎮政府,建議在訴訟時效到來之前向電視台申請通緝。哥哥在吃晚飯的時候發牢騷說:“鎮政府沒有理由做那種事。兩個人住在不同的地方,只不過是巧合。阿晶生活得很好。別人隨便亂說,會給我們添麻煩。”

不過,他又很和藹地對坐在旁邊的若葉說:“有不認識的人搭訕,千萬不要跟他走。”父母也只顧擔心若葉,認為她那麽可愛,尤其要小心,根本沒把我的事情放在心上。盡管不完全因為這個,但我始終沒有告訴他們我收到了惠美理媽媽寄來的兩封信。

收到信之後,我的額頭就一直火辣辣地疼。

你是問都寫了些什麽嗎?我因為恐懼哪裏敢看,連拆都沒有拆開。在訴訟時效臨近之前聯系寄來了兩封信,一定是要我再次回憶那件事。信一直塞在我房間桌子的抽屜裏,想看的話請便。

那個晚上,若葉和哥哥一起回去之後,過了一會兒,我發現若葉作業的復印件和家門鑰匙落在桌子上。

若葉第二天早上會直接去學校,所以盡管下著小雨,我還是決定立刻給她送過去。時間在十點左右,春花說晚上十一點才回來,若葉如果睡了,我就交給哥哥。

哥哥的房間在一層最裏邊。本來可以走到玄關按門鈴,但我繞近道,從後面的停車場進去,發現廚房的燈亮著,窗戶開了一道小縫,我想從那裏打聲招呼,把東西遞給他們。可是,透過窗戶縫往裏看,沒有一個人影。還是繞到玄關吧,這麽想著,忽然聽到裏面的房間傳來很小的呼喊聲。

“救命!”

怎麽回事?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我正要開口詢問時,傳來另一個聲音。

“不用怕,慢慢會很舒服的,這是成為真正父女的儀式,關系親近的父女都是這樣的。”

額頭火辣辣的疼痛忽然蔓延到整個腦袋,頭痛欲裂。我不明白眼前發生的一切,只感到一陣惡心……對了,發現惠美理屍體的時候也是這種感覺。不推開門就好了——當時我曾後悔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