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熊兄妹 第四節

媽媽客客氣氣地把春花和若葉讓到客廳,然後把我拽到廚房問道:“她、她就是那個人吧?”她想確認哥哥帶來的那個女人是不是就是傳言中的春花。我也非常吃驚,但看到在廚房裏走來走去、慌亂不已的媽媽,反而冷靜了下來。

“沒錯,可能因為是同年級,相處得比較好而已,您不用這麽驚慌,太沒禮貌了。”

我說著,拍拍媽媽的背,然後抱了一滿杯啤酒,拿著一瓶橙汁返回客廳。

爸爸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礙於誠司夫婦的面子,這頓飯吃得還算順利。春花似乎很拘謹,也不怎麽吃菜,幾乎要躲到哥哥寬寬的肩膀後,不過她一會兒給別人斟酒,一會兒夾壽司,還收拾空盤子,很是細心。

如果是我做同樣的事情,一定會笨手笨腳,讓人忍不住把我趕到一邊,可是春花做起這一切來是那麽自然。如果不留心,都不會注意到她在做這些事情。她穿著一件連衣裙,像是專門外出穿的,是那種在附近鎮上的超市就可以買到的便宜貨。我這樣評價似乎有些失禮,因為我總是一成不變地穿著一身深色運動服。

總之春花的樣子讓人不禁覺得那些傳言簡直都是胡說八道,好像她一直都住在鎮子上,從來沒有離開過。

媽媽一開始還板著臉,一聲不吭地做火鍋,可是當她給若葉打了一個雞蛋,若葉笑著說了聲“謝謝”之後,媽媽也露出笑容,給小女孩夾了很多肉。看到這一幕,爸爸毫無來由地說:“叔叔會單手打雞蛋。”說著把一只雞蛋磕破打到盤子裏,若葉很高興,爸爸又對我說:“去便利店買個冰激淩。”

三年前小學附近開了鎮上唯一一家便利店。誠司稱煙沒有了,和我一起前往。

“幸司是不是真的要和那個人結婚呢?”在路上,誠司說,

“不會吧——”

“倒是個不錯的人,可是還是放棄比較好。”

誠司並不了解春花的過去,如此明確下結論令人有些不解。只是現在的春花,我應該非常喜歡。我剛要問為什麽,誠司忽然大聲說:“真棒!這是停車場嗎?竟然有店面的三倍大!”

到底是哪裏棒,我沒弄明白。大城市來的誠司凈說些令人費解的話,這麽想著,我們倆已經進了便利店。

店內人頭攢動,都是鎮上的人。誠司感嘆到:“這裏真是鎮上最有人氣的地方。”我們買了冰激淩,可以做下酒菜的小點心,煙,還買了一本看似工薪族才讀的雜志,然後返回。

誠司不再談哥哥的事。回來的路上都說了什麽呢……誠司吸著煙默默走著,哦,對了,他忽然問起那件事。但好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因為記憶中我的額頭沒有火辣辣地疼,好像他是問……

“阿晶,命案的嫌疑人就是那個在慶典當晚偷玩偶的變態狂吧?”我只回答了一句:“好像是。”

家裏原本沒有法國玩偶,客廳裏擺著北海道的特產木雕熊,所以我早忘了法國玩偶失竊時間。

那頓飯出乎意料地順利結束,哥哥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第二天早上,吃晚飯,打擊一邊喝咖啡一邊談論今天要不要和誠司夫婦一起去鄰鎮的溫泉。這時,哥哥忽然宣布一個重大消息:“爸爸、媽媽,我要和春花結婚。”

那口氣不是商量,而是已經決定。

“不準胡來!”媽媽喊道。她立刻不知所措,只是徒勞地反復站起又坐下,大聲叫喊。

和那種人結婚以後怎麽辦?有很多更好的人等著你選。你的大學同學、山形家在足立制造廠工作的女兒,川野家音樂大學畢業、當鋼琴老師的姑娘,人家都想和你結婚,為什麽偏偏要和那種女人結婚?

這裏應該稍加訂正,確切地說,是那些女孩的父母想讓女兒和哥哥結婚。那位曾經說起有關春花流言的大嬸也是來家裏打聽給哥哥相親的事,那時哥哥說:“我三十歲之前不打算結婚。”

爸爸也火了。聽爸爸的口氣,意思是,如果我不是這種狀態,他也不會執意反對,這令我有些受傷,更覺得對不住哥哥。一直守護著我的哥哥因為我,自己的婚姻遭到反對,春花的過去讓人無法釋懷,可是我想現在正是報恩的好時機。

“我覺得春花也不是那麽差的人,我會照顧好爸爸媽媽的。”

“別胡說!每天窩在家裏不出去,這時候偏偏來插嘴,我們對你不抱任何指望,你只要不給人添麻煩就不錯了,閉嘴!”媽媽說道。

事實的確如此,可她還是第一次說得如此直白。家裏來了久不上門的客人,我一時興奮,忘了自己熊的身份,現在才忽然緩過神來。媽媽過了一會兒又說:“誠司,你也幫我說說。”一會兒她又說:“美裏,那個女人不是普通女人,這一點你也知道,對吧?”說著,她就開始對他們講起有關春花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