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節 人物X

1

矢後想悄悄地抽回被阿伊子枕著的手腕時,阿伊子仍睜著眼說:“不行!”

“我的手腕發麻了。”

“不行。”阿伊子再次說道,“這手腕是屬於我的。所以,在我入睡之前都得這樣。”

矢後沒有力量抵抗。當阿伊子將枕著的手扳曲到胸前時,矢後將臉埋進阿伊於散發芬芳的頭發之中。於是他感受到陣陣亢奮湧來包圍著他。對於矢後來說,阿伊子身上沒有絲毫多余的東西。所有的東西都妙極了,都是他正需要的。

“我信賴這只手。”

“我開始絕望了。”矢後答道。他的心一下子很空虛,因為他突然感到不知何時才能得到阿伊子。“棒球並不僅僅靠胳膊。”

“你想得到什麽?”

“阿伊子的心。”

“阿伊子不是你的麽?”

“你為什麽不說‘我要結婚’呢?”

“如果這次簽合同得到了三倍的工資的話。”

“你是將愛情換算成金錢。”

“並非如此,”阿伊子說道,“結婚是終身大事呀。不能看不見前景便盲目決定。這和沒有愛情是兩回事嘛。”

“是因為你見識過新海先生體面豪華的生活吧。”

“並非如此。我呀,即使過窮日子也是不妨的。不過,白白地過窮日子並沒有意義嘛。你是棒球手,也有野心的吧!抓住它不放既是我的責任,也可以叫做是愛情吧。”

“要是我身體壞了,打不了棒球了,那怎麽辦?”

“你怎麽會——”阿伊子捂著矢後的嘴巴,其余的話就都在她激烈搖頭中表達出來了。

矢後沒有力量抵抗。直至阿伊子開始發出平靜的睡眠中的呼吸聲,他才得到解放。矢後注視著燈光照射下的阿伊子的側臉。阿伊子朱唇微啟,散亂的頭發遮住了肩頭。四下無聲。此時,矢後突然想起應當在同一屋檐下睡著的檢察官。於是,他心中浮現了一個辦法。一時之間,他感到只有這個方法,可將自己和新海的事件分割開。有人進入過公寓中自己的房間是令人不快的。不過,可能那是自己和阿伊子之間的問題,與新海清之死沒有關系。矢後判斷,應當讓檢察官知道這些。

矢後不發出聲響地取來便籌和鉛筆,證實阿仔子睡著之後,寫了起來。但是,將自己曾經寫過的文字回憶起來再寫一次,是相當困難的事。寫的過程中曾好幾次想擱筆了,但終於在3O分鐘之後完成。

我擔心起合同的事來了。我已經失去下個賽季接新海先生的班的自信。也就是說,失去了你。失去你之後我還剩下什麽呢?我感到你身上還有另一個支配的人。沒有理由。不知從何時起,我逐漸感到那個支配者在你肉體上的存在。但是,我不能抽身而退。你是個魔女。但你已知我正被打垮吧。我想獨自想個明白。請你不要想得太嚴重。也請你不必找尋我的行蹤。

我會很快回來的。原想給你打個電話,但感到一聽見你的聲音會改變主意,所以就將鎖鑰存在收銀處離去。讓我一個人呆著吧。

矢後將便箋裝入信封,決定早上交給檢察官。他將信封塞進立櫃中自己西服的口袋裏。做完這些事,他望望阿伊子。看來她正在睡夢之中。

2

矢後在新橋和阿伊子分了手。對於菊江和嵐鐵平,就由阿伊子好好向他們說明了。矢後不想見嵐鐵平。為此他就與阿伊子在新橋分手了,但凡人有不願見之人時,必反射性地產生想見願見之人的情緒。自從把信交到檢察官手裏之後,他連見阿伊子都覺得不好受了。

他想到球隊辦事處露露面, 在銀座大道上走,遇上了N報體育記者坪井。矢後與坪井說不上關系親密,但評並倒是往矢後那裏跑得勤。在報紙上贊揚矢後七郎的大多就是坪井。

“巧啦!”坪井說著,邀矢後來到後巷的飲食店。這裏到了晚上就是酒館。因是上午,店子剛剛開門。一個像是新雇的女孩子在清洗入口的鐵平石。

“你上哪裏去啦?”坪井問道。

“去了一趟旅行。”’

“是麽。我有新聞哩。”評並說道。“上院隊錄用了A大學的森山啦!”

“外野手?”

“是的。據傳聞要讓他直接打四號。我還沒有見過加治屋先生,但好像茂木先生是這樣打算。”

“哦哦。”

“剛出大學校門豈能打得了四號?不知他們獎金球員的實際作用是如何了。弄得不好,教練可能就得面臨是靠23人抑或4個人去對付賽季的問題了。”

矢後不知道這些事情。但就他聽聞的範圍,明白所謂“獎金球員”制度,是為抑制近年瘋狂上竄的簽約金的勢頭的。花大錢得到的大學或高中的球員,派不上用場的比比皆是。但是,作為球隊來說,如此這般打錯算盤,不過是壓住了一筆錢而已。用不上的球員退到二隊訓練便了事。所以,只要手中有錢,但簽無妨。這種做法完全是賭博。但是,所謂獎金球員的做法,是簽約者最初兩年必須作為一隊球員經常出場。對於球員來說,這是不必擔心被刷到二隊的好條件。然而從教練的角度來看,便不能說該球員用不上,將其安排到二隊,提拔其他球員了。在球隊25名定編球員之中,如果有3名用不上的獎金球員,平時就不得不以22名球員應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