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第3/5頁)

幾天後,昭夫去看了父親的情況,終於明白了妹妹說的話是什麽意思。章一郎已經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身體瘦弱之極的他不僅目光空洞,見到了昭夫還要逃跑。

“爸,你怎麽了?為什麽要逃?”昭夫抓著父親那布滿皺紋的纖細胳膊問道。

章一郎發出一聲悲鳴般的叫聲,試圖蔣手臂掙脫出來。

“他不認得你了,看來是把你當作一個陌生的大叔了。”後來政惠如此解釋道。

“媽呢?他還認識嗎?”

“有時認識,有時不認識,有時還會把我當作他媽……前不久還把春美當成自己的老婆了。”

他們談論著這些的時候,章一郎則坐在走廊上愣愣地擡頭望著天,看來完全沒在聽他們都在說些什麽。昭夫發現他的手指是紅色的,當問起原因時,得到了政惠如下的回答。

“他在玩化妝遊戲。”

“化妝遊戲?”

“好像是在玩我的化妝品,那手指是他在玩口紅時弄的,就像小孩子一樣。”

聽政惠說,章一郎時而退化成兒童的樣子,時而又突然恢復正常。確切地說應該是記憶力低下,他連自己做過的事情都會忘記。

昭夫根本無法想象和這樣一個人生活在一起是一種怎樣的情景,他只知道政惠所吃的苦絕不尋常。

“這不是一句辛苦就能說清楚的。”和春美二人單獨見面時,對方聲色嚴厲地說道。“上次我去看他們,爸正在鬧呢,在對媽發脾氣。房間裏弄得一塌糊塗,壁櫥裏的東西都被翻了出來,散落得到處都是。爸說他珍藏的那台鐘不見了,說肯定是媽偷的,在怪她呢。”

“鐘?”

“很久之前就壞了,是爸自己扔掉的。可是跟他這麽說他也不聽,還說沒那台鐘他就不能出門了。”

“出門?”

“說是要去學校,我也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可在那種情況下是不能跟他對著幹的。我們說會幫他找鐘他才總算平靜了下來,還得安慰他說學校可以明天再去。”

昭夫陷入了沉默,他實在不敢相信這是發生在自己父親身上的事。

話題逐漸延伸到了今後的打算,春美和她公婆住在一起,不過她仍然表示會盡可能地給政惠幫忙。

“一直把責任推在你身上也不是個辦法。”

“可是,哥你那邊肯定不行吧?”

春美這是在暗示要八重子幫忙是指望不了的,昭夫無言以對。

事實上,在把章一郎的情況描述給八重子聽後,對方的反應是冷淡的。她只是以一副事不關己的姿態表示了對婆婆的同情。昭夫實在沒有勇氣對這樣的妻子提出幫忙的請求。

之後不久,昭夫再次前往父母家探望時,一進門就聞到了一股異臭。當他以為是廁所出了問題並走近屋內後,發現政惠正在為章一郎擦手,後者則怯生生地四下張望著,模樣簡直就像是一個小孩子。

在詢問了母親後,他得知事情原來是起因於章一郎從紙尿褲中取出自己的排泄物來玩耍。政惠在敘述這一切時卻是如此地平靜,她的表情仿佛在說她早已對這些習以為常了。

母親的憔悴是顯而易見的,往日飽滿的面頰開始下垂、皺紋加深、眼圈發黑。

昭夫提議送父親去養老院,還說費用可以由他來負擔,可是同坐的春美卻被逗樂了。

“哥,看來你還沒弄明白啊。這辦法我們早就想過了,也去咨詢過護理從業人員,不過碰了一鼻子灰。沒有一家機構願意接收爸。所以媽才不得不照顧爸到現在。”

“他們為什麽不收?”

“因為爸精力太旺盛了,就像是個頑皮的小孩子。不僅會大吵大嚷,還會竄東竄西地亂發飆。要真像小孩子一樣能睡個安穩覺也就罷了,他還時常會在半夜裏起來鬧。如果要接收這樣的人,就得安排一個員工24小時照顧他,而且還會影響到別的老人,所以養老院當然會拒絕了。”

“可是那還要養老院幹嗎?”

“你問我有什麽用啊,總之我們現在也在找願意接收他的養老院,畢竟連半日制的也不肯收。”

“半日制?”

春美以一種驚訝於昭夫連這也不知道的眼神望向他。

“就是只在白天負責照顧老人的護理機構。他們的員工正準備替爸洗澡時爸卻發起狂來,把其他老人的椅子也給碰倒了,還好那個人沒受傷。”

昭夫對如此嚴峻的局面感到一陣煩悶。

“目前倒也有地方可以送他去,不過那是醫院,而且還是精神科。”

“精神科?”

“哥你大概不知道吧,現在一星期要帶爸去兩次。可能是醫生開的藥見了效,他發狂的次數突然減少了。那家醫院似乎願意接收他。”

這些昭夫都是第一次聽說,這使他再一次意識到自己並沒被當作是可以依靠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