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晨禱(第2/5頁)

‘地上有那麽一間房子,發出一種清晰的響聲。

那響聲在屋裏回蕩,房主人卻默不作聲。

但雙雙一起逃跑的,竟是房主人和他的房子。’

豪爾赫這時說,耶穌曾囑咐我們只要說‘是’與‘否’,更多的話就都來自罪惡,你想說‘魚’,你只說‘魚’就夠了,不要用虛假的響聲來模糊‘魚’的概念。他還補充說,他覺得用非洲人來做例子似乎是不明智的……於是……”

“於是?”

“於是,就發生了我不明白的事情。貝倫加笑了起來,豪爾赫訓斥了他。他卻說,他那麽笑是因為他想起了,只要在非洲人的作品中間好好尋找,就能發現很多類似的謎語,當然不都像‘魚’的謎語那麽簡單。在場的馬拉希亞火冒三丈,幾乎要抓住貝倫加的兜帽,支使他去幹他自己的事……貝倫加是他的助理,這您知道……”

“後來呢?”

“後來豪爾赫走了,爭論就結束了。我們大家都各去幹各的事,但我在工作時,見韋南齊奧和阿德爾摩先後走近貝倫加,向他詢問一些事情。我離他們甚遠,見貝倫加回避著,但當天他們倆又都去找了他。後來,那天晚上,我見到貝倫加和阿德爾摩在進餐之前待在庭院裏談話。這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情況。”

“這就是說,你知道最近神秘死去的兩個人都向貝倫加打聽過事情。”威廉說道。

本諾窘困地回答說:“我可沒這麽說!我只是說了那天發生的事情,我這是按照您的要求說的……”他想了想,又立刻補充說,“不過,您要想知道我的看法的話,我認為貝倫加對他們說了些有關藏書館裏的事情,您應該到那裏去尋找線索。”

“為什麽你想到了藏書館呢?貝倫加所說的到非洲人那裏去尋找是什麽意思?莫非他想說得好好讀讀非洲詩人的作品嗎?”

“也許是吧,好像是這個意思。可當時馬拉希亞幹嗎要火冒三丈呢?畢竟是由他來決定哪部非洲詩人的作品可以借給人閱讀。但是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人們去翻閱圖書目錄時,在只有館長看得懂的索引中,會看到‘非洲’這一欄目,我在其中就曾經找到過‘非洲之終端’。有一次,我問到帶有這個標簽的一本書,我記不得是哪一本了,題目令我很好奇;而馬拉希亞卻對我說,帶有這個標簽的書都已經丟失了。這就是我所知道的。正因為如此,我才跟您說,您得監視貝倫加,在他上藏書館的時候監視他。誰都說不準是怎麽回事。”

“誰都說不準。”威廉在與他告別時下結論說。然後他跟我在庭院裏散步,他提醒說:首先,貝倫加又一次被他的教友們當做紛紛議論的對象;其次,本諾急於把我們的注意力引向藏書館。我提示說,他也許是想讓我們在那裏發現一些他也想知道的東西。威廉說,這很有可能,但他這樣做也有可能是想把我們的注意力從另一個地方引開。“什麽地方呢?”我問道。威廉說他不知道,興許是繕寫室,也可能是廚房、唱詩堂、宿舍或是醫務所。我提示他,頭一天,你威廉自己還被藏書館的魅力所誘惑呢。他回答說,他情願迷醉於他所喜愛的東西,而不需別人指點。不過他說,藏書館是得盯住了,而到了這種地步,想法子進藏書館裏面去也並非壞事。眼下的形勢,在出於禮貌遵守修道院慣例和規定的範圍之內,他完全有權滿足自己的好奇心。

我們正要離開庭院。這時仆人和見習僧做完彌撒也正從教堂裏出來。就在我們沿著教堂的西側行走的時候,瞥見貝倫加從十字形耳堂的大門出來,他穿過墓地朝樓堡走去。威廉叫了他一聲,他停住腳步,我們就趕上了他。他比我們在唱詩堂裏見到時更加驚恐不安,威廉顯然是想利用他此時的心理狀態,就像他對付本諾那樣。

“這麽說來,阿德爾摩死前,你是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他對貝倫加說。

貝倫加身子晃了一下,像是要昏厥過去,“我?”他小聲問道。威廉那麽隨意地向他發問,很可能是因為剛才本諾對他說見到過這兩人夕禱後在庭院裏談過話。不過,他這一問正擊中了要害,貝倫加顯然以為他指的是另一次會面,一次真正的最後一次會面,因為他開始聲音嘶啞地說道:

“您怎麽能這麽說呢,我跟其他所有人一樣,是在去就寢之前見到他的!”

這時,威廉覺得他的這番話頗有價值,決心對他窮追不舍:“不對,你還見到過他,你知道的要比這多得多,可你不說。如今這已經是牽涉兩條人命的事情,你不能再沉默了。讓人說出實話的辦法很多,這你知道得很清楚!”

威廉多次跟我說過,他是一直避免使用刑罰的,即使他當教廷的裁判官時也一樣,可是貝倫加卻誤解了他的意思(或者說是威廉有意讓他誤解自己)。不管怎麽說,他用的那一招還真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