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一口(第2/15頁)

“可是他們和事實打交道,用實實在在的證據說話,從來不裝神弄鬼。”

雷布思靠向椅背,他想起了很久以前讀的狄更斯書裏的一個人物,一個學校老師,他只看重事實,其他一概不管。“來吧,喬治,”他說,“這可是二十世紀了。”

“沒錯,”弗萊特說,“我們再也不信什麽占蔔師了,”他擡起頭問,“我們信嗎?”

雷布思停了下來,倒了杯咖啡。他感到自己的臉頰有些刺痛,或許臉變紅了吧。爭論會讓他的臉變紅,甚至像這種不經意的不同意見有時也會讓他臉紅。接下來他試著用一種輕柔而理性的聲音說話。

“那麽你怎麽看?”

“我是想說警察工作很辛苦,約翰。”用不帶姓氏的名字稱呼彼此,多麽友好,雷布思心裏想:很好。“而且捷徑很少有效。我的意思是,別讓漢普頓幹擾了你的想法。”雷布思想要反對,卻意識到他甚至都不確定弗萊特到底什麽意思。弗萊特笑了。

“押韻的俚語。”他解釋,“凡事都有兩面性。不管怎麽說,我只是想提醒你不要讓一個長相漂亮的妞兒影響了你的專業判斷。”

雷布思還是想反對,但是又覺得沒什麽意義。說出了自己想法的弗萊特看上去很滿足,更重要的是,也許他說的話是對的。雷布思想見麗莎·弗雷澤到底是因為這個案子,還是僅僅因為她是麗莎·弗雷澤?並且,他還覺得有必要為她說話。

“聽著,”他說,“像我說的,我一直在看她給我的那些書,那些書裏有些東西還是很值得借鑒的。”弗萊特看上去並不相信他說的話,這刺激了雷布思想要做進一步的解釋。就在他要張嘴說話的時候,他發現弗萊特和他玩的這個把戲,恰恰與昨晚他和摩托車快遞員玩的那個有異曲同工之妙。太晚了,他必須為麗莎·弗雷澤還有他自己說句話,就算他現在說什麽都顯得那麽蠢,而且他自己都覺得已經說厭了,更不要說弗萊特了。

“我們現在要抓住的這個兇手是一個憎恨女性的男人,”弗萊特震驚地看著他,好像這些話已經很明顯,不必說出來。“或者,”雷布思快速說道,“他過於弱小,害怕向男人發泄自己的憤懣,所以只好將不滿發泄在女人身上。”弗萊特輕輕點點頭,對這個提議予以附和。“很多所謂的連環殺手,”雷布思繼續說道,他的手不自覺地攥住了黃油刀,“都是十分保守的——這些保守的小人們——他們很有雄心壯志,但是又很受阻。他們不被高一層的社會階層所接受,所以他們就以這樣的群體為目標。”

“什麽?一個妓女,一個商店售貨員,一個辦公室職員?你的意思是她們都屬於一個社會階層的?你的意思是狼人所屬的社會階層比一個妓女還低?算了吧,約翰。”

“這只是大多數情況下,”雷布思堅持道,並且暗自希望自己沒有談起這個話題,黃油刀在手裏攥來攥去,“提醒你一下,最早的連環殺手是一個法國貴族。”他的聲音弱了下去,弗萊特看上去很不耐煩。“我說的這些都是那些書裏的案件,書裏有些內容還是挺有道理的,只不過我們對狼人的了解還不夠,所以還不能看出來這些內容到底怎麽有道理。”

弗萊特又喝光了另外一杯咖啡。“繼續,”他機械地說,“這些書還說什麽了?”

“有一些連環殺手渴望公眾的關注,”雷布思說,他停了下來,想起了五年前那個讓他傷透了腦筋的殺手,他真是讓雷布思和他的同事費了好大力氣,“如果狼人能夠和我們溝通的話,我們抓住他的可能性就更大。”

“也許吧,你說了這麽多,到底想說什麽呢?”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可以做一些誘餌,挖一些陷阱,讓法拉黛探長向媒體公布一些無關緊要的消息,比如警方這邊認為狼人是個同性戀者,或者是個異裝癖者。什麽都可以,只要能夠讓他不再那麽保守,也許這會讓他從暗處走出來。”

雷布思放下刀子,等待著弗萊特的回應。但是弗萊特看上去好像並不著急回答他,他的一根手指在咖啡杯子邊緣繞來繞去。“倒是個不賴的主意,”終於,他開口了,“但是我打賭這個想法可不是那一堆書給你的。”

雷布思聳聳肩膀,“也許不完全是這樣吧。”

“我想不是。好吧,讓我們來看看凱西怎麽說。”弗萊特從椅子上站起來,“與此同時,讓我帶你去一個更加低等的生活層面吧,我想我可以直接帶你去見湯米·瓦特克斯,來吧。哦,順便說一句,感謝你請我這頓早飯。”

“很高興。”雷布思回答。他能夠看出來,弗萊特並沒有被自己辯解的話所說服,他那些辯解的話聽上去好像心理學理論。可是,他想說服的是弗萊特,還是他自己?到底他想要給誰留下深刻印象呢,弗萊特還是麗莎·弗雷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