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馬復仇

“拉涉谷,的確難辦。”花岡俊一郎聽取了花岡進有失體面的報告,卻意外地用淡淡的口吻說道。

花岡進本以為不知要遭到多麽嚴厲的怒罵,正戰戰兢兢,所以對花岡俊一郎的平靜,反倒惶惑不解了。

“橫豎這對你來說,我想是一項困難的工作呀!”可是,聽了俊一郎下述的一段話,花岡進剛剛怯生生擡起來的目光又低下去了,因為這番話比嚴厲的訓斥更叫他難受。

這平靜的語聲裏隱藏著對花岡進無能的諷刺。花岡進咬緊了嘴唇。俊一郎似乎看穿了他的心,說道:

“用不著那麽愁眉苦臉。這工作誰幹也很勉強。”俊一郎又加強了安慰人的神氣。

“那麽,您是從開始就預料到結果了嗎?”花岡進憤慨地問道,意思是早知如此,為什麽還下了如此無理的命令?對此,俊一郎說:

“別發火呀!我是想盡可能用和平的方法解決嘛。”

“和平的方法?”

“那麽,下一步就要采取非和平的方法嘍?”

“是啊。若想鏟除對自己不利的人,最徹底的方法就是消滅他。不過,在這個法治社會,這樣直來直去,是不大可能的。那麽,下一著,就是鬥智,把敵人變成自己的同夥。鬥智是上策。但,可不那麽簡單。首先,說明破壞工作失敗了。不過,仔細想想,這次失敗,只是對涉谷一個人的失敗罷了。

俊一郎說得多麽離奇。既然爭取涉谷失敗,不就是全盤失敗了嗎?因為想要涉谷,因此才拉他。這一點不成功,自然就是最大的失敗了。

“不論涉谷說些什麽樣的大話,他也無非是個小職員,不過是’星電研‘的一名雇工罷了。只因為忽然和經理女兒成親,這才超過了一般的雇傭關系,和’星電研‘結下了牢固的因緣。因此,他才不肯答應拉他出來。不過,這小子可以反利用。怎樣反利用,你懂嗎?”

“……”

“你怕是不懂。回家去吧,琢磨一個晚上。”俊一郎閉上了嘴,按了一下電鈴。

“叫山路來!”不等秘書答應一聲“是”,俊一郎從電鈴上撤開手,瞧了花岡進一眼,意思是說:“沒有事啦,你可以走了。”

在門旁,花岡進和秘書帶領的一個男人擦肩而過,此人便是剛才俊一郎按電鈴叫來的那個山路。花岡進認識這個男人,他是給“協電”擔保的井口證券公司的資金部長,名叫山路紫郎。

花岡進離開順子,想起了晝間俊一郎說的那一番謎一般的談話。俊一郎說過:若是涉谷和’星電研‘的雇傭關系太牢固,就給他來個策反!這究竟是什麽意思呢?

“亮起燈來也行啊!”被擁抱過的順子說。

“不打燈也行啊。”花岡進沒好氣地說。他一面說,一面恍然大悟。燈一亮,什麽東西都看得見。種種色彩,都是因塗料吸取了某種光亮而形成的。假如沒有光,多麽美麗、多麽強烈的色彩都不存在。

涉谷夏雄也是一個色彩。不論它怎麽鮮艷,是靠’星電研‘的光才發亮的。因此,若想消滅涉谷這個色彩,只要消滅’星電研‘這個光,便成了。

如此,在涉谷和“星電研”的密切關系上大有文章可做。對於涉谷來說,所需要的是在“星電研”這個組織裏工作。假如“星電研”被一個大企業吞並,按理說,涉谷是不會理會的。

“吞並’星電研‘,對呀!就是這一著!”花岡進在昏暗中自拉自唱。

他想起白天在經理室門旁遇上的那個男人。他是個目光很亮,瘦瘦的男人,擺出一副普通職員的身上所見不到的賭棍架勢。這位身任井口證券股份公司部長職銜的山路紫郎,為什麽要造訪俊一郎呢?花岡進這時才算醒悟了。

不過,這可需要一筆很大的資金喲。

不論花岡家是個什麽樣的名門望族,也不能設想他會有那麽多的資金。而且戶主俊一郎位居“協電”的經理。

不論“協電”資力多麽雄厚,為了收買一個企業而任意動用公款,也是辦不到的。

首先,涉谷這個人有那麽大的價值嗎?為了把一個人弄到手,便把他所屬的整個組織也都收買過來?

這是何等膽大而又魯莽的計劃啊!只為了一個涉谷……

花岡進躺在床上翻來復去。他大體領會了俊一郎的韜略。然而,還有一些疑問,使他合不上眼。

妻子在身旁打起了粗獷的鼾聲。她保持著剛剛被擁抱過的樣子熟睡了。這時,花岡進產生了一股殺掉她才痛快的憎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