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缺不全的人
“你可真交了一位好朋友呀!”
春美婚禮上的激動神情還沒有消逝,她紅著臉說。
“那是當然……”
涉谷得意地回答了一句,便默不作聲。因為他想:在阿爾卑斯山上結下的友情,無論如何,也是用語言難以表達的。
快車載著“高山號”剛剛結合的一對情侶,馳過黑暗的濃尾平原,向他們今晚的宿地高山市(原注:位於歧阜縣北部)急駛。
涉谷和春美在名古屋國際旅館舉行的婚禮式上,“星電研”的員工幾乎全體參加。現在,剛剛歡送他們去作新婚旅行。
涉谷接受了新娘要去北陸線旅遊的要求。首先,他們在奔向初夜洞房的高山市的列車上,回想起盛大的婚禮和無數人表達的祝願,再一次湧起了感激之情。
為了參加今天的婚禮,巖村從東京、花岡從大阪,各自在百忙中抽出時間趕來。
在巖村和花岡的領唱下,參加婚禮的全體人員一同合唱了“雪山贊歌”。接著,巖村和花岡深情地為婚禮致詞。婚禮開始時,因新婚夫婦感到羞澀而趨於沉悶。但是,隨著證實了友情和人們的好心,幸福感也就增大起來。
結婚祝詞,並不象一般婚禮上少不得的那種俗套的贊詞,而是全部洋溢著純真的善意。對於這可心的一對,人人都衷心祝賀。任它急駛的列車怎樣顛簸,兩個人依然沉浸在夢境裏。
“花岡先生和巖村先生為我倆朗誦的那首詩,真是美極了。”
春美的眸子夢一般地濕潤了。她指的是花岡和巖村在結婚典禮上為新婚夫婦創作的詩,又象念一首抒情詩似地朗讀起來了。
“我這兒有記錄稿。”
“啊,是你記的嗎?”
“是巖村記的,悄悄給了我。這是比什麽都貴重的禮品啊!”
雙方還都缺乏已經成了夫妻的實感,說起話來還流露著外外道道的口吻。
“讓我看看好嗎?”
“給你。”
涉谷把詩稿遞給了春美。那是巖村到神宮車站來餞行時,從車窗悄悄遞給涉谷的。
詩稿用鉛筆草草寫就。但是字裏行間,充溢著深深的友情,字字句句都很動人。
春美低聲吟詠起詩句來:
涉谷,恭禧你新婚的盛宴!
當一抹白雲染成桃紅色的仲夏傍晚,
你將到什麽地方去旅行?
我們很清楚。
阿爾卑斯山的晚霞什麽樣,
晚霞裏的天神們多麽莊嚴,
用什麽樣莊嚴的旋律,
歌唱大自然的美麗與悠閑?
我們也清楚。
我倆一直在黑暗的溪谷裏。
是你邀請我們:
“喂,巖村!喂,花岡!”
你說:“莊嚴的新婚儀式的程序,
可將非常雄偉喲!”
惟一的知己呀!
做為新婚的贈禮,
把這朵花獻給你。
這枝花香透了深山,
潔白的花,開得分外燦爛。
它在無名的高山,
饑餓的重壓,
憧憬的不安,
使它周身打顫。
只等一名年輕的尋花人,
已經等得不耐煩。
在花骸中,
花兒凋殘。
花兒在私語,
在懸崖上挺身而站。
花兒露出的笑靨,
就象懷念著的身影,
在駐步年輕人張大了的瞳仁裏閃現。
花兒抑制不住心跳,
在遠遠地呼喚:
“永恒的……生命啊!”
把那枝鮮花折斷!
把那枝鮮花奉獻,
為了珍貴的友誼,
為了知己的心上人,
把她綠雲般的發絲打扮……
“太美啦!”春美讀罷,閉上眼睛。她那長長的睫毛下,隱藏著一雙烏黑的眸子。豐盈的下頦,以及紅潤的雙唇,在涉谷的眼中,今夜都將成為自己的了。
朋友們贈送的詩句,今夜也將變成朵朵潔白的鮮花,裝點著他們的新房!
“多謝了!”涉谷望著窗外時隱時現的燈火,嘴裏喃喃自語道。
巖村元信的日記
四月十X日,晴,
今天涉谷舉行婚禮。偏趕上和竹內悅代久別重逢的一次幽會。而且,婚禮不在傍晚舉行不是也滿行嘛。花岡若是出席,我也就溜不掉了。唉,就是乘“全日空(原注:指日本全國航空公司)”的班機,往復也需要三個小時。一想到必須要去名古屋,我早晨就心裏不痛快。
悅代一直送我到羽田。她陪同經理去旅行,幾天不見,她的腰部、胸部的肌肉好象更豐滿了。
她含著眼淚對我說:“你可要早點回來呀!”真是個可愛的小東西。今晚,我要把全部的愛情都獻給她,等著吧!乘飛機到名古屋需要四十分鐘,估計婚禮進行一個小時,我十點以前就能趕回來。
還在那個旅館等我。
真是個無聊的婚禮。不過,新娘長得蠻漂亮。據說她是經理的女兒。涉谷可真有兩下子。我真擔心時間,如果趕不上四十七次班機,就只好乘火車返回了。恐怕悅代會生氣,不等我回來就走了的。婚禮快快結束吧,快快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