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仇恨烙印(第3/7頁)

稍挫了銳氣的美國兵們,看清了對手原來是一個非常瘦弱、戴著眼鏡的貧寒的日本人,馬上就恢復了囂張的氣焰。

“You,yellow monkey!(你這個黃種猴!)”

“Dirty Japan!(肮臟的日本人!)”

“A son of a bitch!(混蛋!)”

他們一邊七嘴八舌地罵著,一邊朝父親逼過來,父親拼命地向對方做著徒勞無益的解釋。

但是,美國兵似乎被新出現的獵物激發起了虐待狂的興奮,他們走過來圍成了一圈,開始對父親進行摧殘,就像是兇殘的野獸要把營養不良的獵物玩來玩去地捉弄死一樣,美國兵們陶醉於殘酷的喜悅之中,慘無人道地折磨著完全沒有抵抗和反擊的對手。

“住手,不許打我父親!”

棟居想要救自己的父親,就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一個美國兵,那是個長得像一頭紅色魔鬼似的白人,他的胳膊上有一塊好像是燒傷的傷疤,也許是在戰場上負的傷。那發紅的裂口處長著金色的汗毛,他那粗壯的胳膊一掄,棟居就一下子摔倒在地上了,父親帶回來的包子從棟居的懷中掉了出來,滾到了地上。美國兵那結實的軍用皮靴輕而易舉地就將它踩得稀巴爛。

在包子滾落的地方,父親就像一捆破布似地遭到美國兵的痛打,他們拳打腳踢,口吐唾沫,父親的眼鏡被打飛了,鏡片也碎成了粉末。“圍攻”的場面深深地印在棟居的記憶中。

“誰來救救我爸爸吧!”

年幼的棟居向周圍的人群求救。但是,被他所哀求的大人們,要麽聳聳肩膀,把臉扭向一旁;要麽就只是冷冷地一笑。沒有一個人願意伸出救援之手。

父親要搭救的那個年輕姑娘已經連個影子也看不見了,看來她是把父親作為替身而溜之大吉了,父親是為了救她才挺身而出的,沒想到卻成了她的替罪羊!

如果僅憑解釋不清的正義感而伸出手來,那麽下一次自己就會被當成第二只替罪羊。正因為人們親眼目睹了父親被當成替罪羊的活生生的事例,所以他們才越發感到害怕。

“求求你們,救救我爸爸吧!”

棟居一邊哭泣,一邊哀求著。但是每個人都在裝聾作啞。既不想從這個地方溜掉,也不想伸出援救之手,僅僅像是隔岸觀火似的表現出一副好奇心,靜觀著事態的發展。

突然,美國兵哈哈大笑起來。棟居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個美國兵正朝著已經精疲力盡、一動也不動的父親身上撒尿。他正是那個胳膊上有著燒傷似的紅色疤痕的士兵!其他的美國兵也都模仿著他的樣子去幹。在“傾盆的尿雨”之中,父親好像已經意識不到澆在自己身上的是什麽東西了,看到這種情形,不僅是美國兵,連瞧熱鬧的人也都笑了起來。

比起朝父親撒尿的美國兵來,棟居更加憎惡在一旁看熱鬧的日本人。棟居淚流滿面,但他覺得那並不是淚水,而是從心中被剜了一刀的傷口濺出來的鮮血,從眼睛裏冒了出來,他在幼小的心靈中暗自下定了決心:決不能忘記這個場面!

為了有朝一日報仇雪恨,他要把這個場面牢牢地銘刻在記憶之中。敵人就是在場的所有人:美國兵、興致勃勃地看熱鬧的人、被父親所搭救卻把父親當作替身而逃之夭夭的年輕女人,他們所有人都是自己的敵人!

美國兵終於打夠了父親,轉身揚長而去。圍觀的人群也散開了。直到這時,警察才終於露面。

“對方是占領軍,我也無能為力呀!”

警察有氣無力地說著,僅僅是走形式地做了做調查記錄。他那種口氣好像是在說,人沒有被打死就算是很幸運了。那個時候,棟居把那個警察也算進了敵人的行列之中。

父親被打得遍體鱗傷,鎖骨骨折,右邊的肋骨也斷了兩根。醫生診斷,父親的傷勢需要用兩個月的時間才能完全治愈。但是,由於那個時候的檢查粗枝大葉,醫生沒有發現父親顱內出血。

3天之後,父親陷入昏迷狀態,那天深夜,父親在胡話中,叫著棟居和妻子的名字,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從那個時候起,將父親和自己都拋棄的母親,還有那個馬馬虎虎置父親於死地的醫生,都成了棟居終生的仇敵。

他對人類的不信任和憎惡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培養起來的。他並不記得每一個仇敵的容貌和姓名,甚至連母親的長相都不知道,所以,他的仇敵是當時在場的美國兵、圍觀的人群、年輕的女人、警察、還有醫生和母親所代表的所有人。

只要對手是人,不管他是什麽人都行,棟居打算要一個一個慢慢地對他們進行報復。成了孤兒的棟居在當上刑警之前,其經歷是非常坎坷曲折的,但是,他成為刑警的動機比那坎坷曲折的經歷更為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