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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橋本捋了捋胡須,沉思了片刻,又繼續說道,“我說,關於獲A報年度最高獎的山鹿恭介的《沖撞》,我讀了報上刊登的獲獎感想。他說,他是為了拍攝沼津市附近長泉、沼津一帶的夜景,走在山坡上時正好遇上了東名高速公路上的重大交通事故的,還真有這樣的偶然性啊。怪不得評審委員會的委員長古家庫之助先生說這是‘十萬分之一的偶然’啊。”

橋本終於觸及了西田最痛的地方。從剛才起西田就在擔心,話題會不會引到這裏來呢。

然而,隨著交談的深入,這個話題又似乎是繞不開的。更何況橋本老是誠懇地提一些外行人的問題,根本不了解西田這個初次見面的人復雜的內心活動。

“是啊,那可以說是山鹿君的幸運吧。”西田不假思索地就用“幸運”這個詞,“如果遇不上那種偶然性,是拍不出那樣新鮮熱辣的照片的。那張照片對於山鹿君來說,也算是佳作了。”

對於山鹿的照片西田也不得不略加稱贊。一是不能無視人家獲得了最高獎這樣的事實,二是與自己所拍攝的國道一三四號線交通事故的照片相比,孰優孰劣是一目了然的。雖然心裏覺得有些窩囊,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再說,如果對熟人的作品橫挑鼻豎挑眼的,別人會以為自己在嫉妒人家。所以,必須保持這種超然的姿態,這也是一個前輩所應有的矜持。

但是,於心不甘的情緒,還是沒有徹底兜住,所以最終還是說出了“對於山鹿君來說,也算是佳作了”這樣的話來。

橋本對這些似乎毫無察覺,還在繼續著天真的提問:“西田先生,您跟山鹿先生很熟悉嗎?”

“那是當然,我們是有著共同愛好的攝友嘛。”

“山鹿先生老是那麽掛著照相機尋找創作機會嗎?”

“嗯,是啊,他是很起勁的,不分晝夜,老是掛著照相機轉悠。”

“他有那麽多的時間嗎?”

“雖然是一個上班族,可他是在生命保險公司上班的。”

“生命保險?”

“嗯,他是福壽生命保險公司藤澤分公司的外勤業務員。所以,為了拉保險,他經常在外面轉悠。有些客戶會說晚上才有空,等晚上再來吧,所以他不分晝夜都在外面轉悠。因此他老掛著照相機,以備不時之需。”

“原來如此。雖然是上班族,可也和老關在辦公室裏的人不一樣。”

“他的工作時間和搞興趣愛好的時間正好一致,十分便利啊。”

這句“十分便利”的話中,帶著幾分輕蔑的意味。

“山鹿先生也是‘湘南光影會’的成員吧?”

“以前是的,現在已經不是了。他在兩年前已經退出了。”

“啊,怪不得A報的獲獎者介紹中說他是原全國新聞攝影家聯盟成員,現在不屬於任何攝影團體呢。”

看來橋本是經常關注發表年度大獎的A報的。那些想得年度獎、月度獎的攝影師關注A報是理所當然的事,想不到這個近乎門外漢的橋本也這麽熱心關注,西田稍稍感到有些驚訝。當然了,每個初學者都會有這樣一個熱情澎湃的時期。他特意來找自己,估計也是這種熱情的作用吧。

可是,一旦這樣的初學者知道了自己的限度,對今後不抱希望後,這種熱情會很快消失。再往後他們就會滿足於在旅行時拍拍風景照,或者給親朋好友拍拍紀念照了。這種半途而廢的人,西田見得多了。他看得出,橋本也就是在目前階段懷著這樣一份熱情。

“是的。業余的攝影愛好者團體,是各地都有的。可全國性的攝影家聯盟,只有‘日本攝影家聯合會’,簡稱‘日攝聯’,以及‘全國報道攝影家聯盟’,簡稱‘全報聯’的。‘湘南光影會’加入的是‘全報聯’,所以離開了‘湘南光影會’也等於脫離了‘全報聯’。”

“啊,原來是這樣啊。明白了。”

橋本點了點頭,表示終於明白了。隨即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又提出了一個問題:“那麽,山鹿恭介先生為什麽要退出‘湘南光影會’呢?”

“這個麽,可就說來話長了。”

西田垂下眼簾,攪拌著杯中還剩下一半的咖啡。

“啊,不好意思。如果不方便說的話就算了。”

橋本為自己的莽撞道了歉。

“不,這並不涉及山鹿君的個人隱私,說說倒也無妨,‘湘南光影會’的成員都知道。再說,他自己也在到處宣揚他的退會理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一件會給他帶來名譽的事呢。

“山鹿君對自己的才能相當自信。因此,他覺得和‘湘南光影會’的成員一起活動已經不能滿足了。簡單一點說,就是他不願意跟一批臭水平的家夥攪在一起,而要將自己放在高出一層或兩層位置上。他是基於這樣的心態才退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