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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京附近的城市最近幾年來無一例外都在迅速地發展著,而藤澤市的變化更是令人矚目。從東京東南面的鐮倉到西面的鵠昭、辻堂、茅崎,南邊的江之島、湘南海岸,衛星城市都已經連成了片,而藤澤似乎正好是這一帶的中心。

藤澤火車站的舊房子已經被幾幢高層百貨大樓圍在了中央。它那低矮的南出口幾乎看不到了,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那是被保存下來的礙手礙腳的文化遺產呢。可見這一帶繁華的商業地段發展有多快。

車站前的商業街上有一家門面裝飾得十分花哨的“扒金庫”店。在店堂靠裏處,本地人西田榮三正坐在套著紅色塑料罩子的椅子上打鋼珠。他的脖子上掛著一架高級的照相機。

時間是四月七日的下午,天氣很好,店裏的暖氣早早地就關掉了。人們都說湘南地區的氣溫要比東京高五度。

西田只穿了一件紅色的套頭毛衣,臉上汗涔涔的,正全神貫注地盯著鋼珠的走向。他的頭發亂糟糟的,黑裏透紅的臉上戴著一副眼鏡。拉碴的胡子使他的臉看起來更黑了。他的肩膀和身子都是圓滾滾的,鼻尖油光鋥亮,眼鏡老是要滑下來,因此,他不時地要用左手推一推。他的右手握在圓形電動搖杆上,正在仔細控制著鋼珠串的流向。

這一天既不是周末也不是什麽節假日,因此來店裏打“扒金庫”的人並不太多。但對於專心致志的客人來說,眼中只有滾動的鋼珠,並不在乎店裏的人數,甚至連身邊坐的是什麽人也毫不關心。

店內的廣播喇叭裏交替播放著軍歌和流行歌曲,這些喧囂嘈雜的歌聲在手氣不好的客人聽來,只能加劇他們的煩躁情緒。而在音樂的間隙之中,還夾雜著“×號台的鋼珠預訂量已到,請客人換台”的廣播,更激發了人們的焦躁感。

西田榮三坐在那個位置上已經苦戰了兩個小時了。有一陣子他的手氣還不錯,面前的兩個小盒子全部裝滿了鋼珠,但現在這兩個盒子已經空了,托盤裏的鋼珠也已經所剩無幾。不過也有幾次從這樣的困境中起死回生過,因此他決定再堅持一會兒。眼鏡滑落下來,又被推了上去,這樣的反復也在增多。每次推上眼鏡後,他總是用手小心翼翼地扶住掛在胸前的相機。

從剛才起,西田就感覺到有什麽人站在自己的背後。可是自己是一個人來的,並無同伴,也沒跟誰約好在這裏見面,因此他不打算回頭去看。再說,打鋼珠也是相當緊張忙碌的,根本沒有閑工夫分心。可背後站著的那個人卻一直默不作聲地看著他。

西田左邊的座位上坐著一個瘦小的中年男子,嘴裏不停地嘟囔著“這倒黴機器,怎麽老不吐鋼珠出來”。每逢有鋼珠吐出來時,他就不吭聲了。可一旦手氣不好,他又開始嘟囔,並怪聲怪氣地咳嗽。右邊坐著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胖女人,面前的三個小盒子都裝滿了鋼珠,托盤裏的鋼珠也堆了起來。她正眯縫著眼睛,悠然自得地抽著香煙。

這時,西田已經不想再玩下去了。他已經玩了兩個多小時,眼睛發酸,腰背發痛,右手的手指也發麻了。鋼珠還剩下十來顆,他打算隨便打發掉算了。他將旋鈕胡亂地擰了幾把,不料這次鋼珠轉得很快,隨即郁金香竟一朵一朵地開了出來,響起一陣響亮的金屬聲。

托盤中的鋼珠又開始堆了起來。西田打算抽支煙。他掏出香煙來叼在嘴上,又掏出打火機摁了幾下,可怎麽也打不著火,估計是沒油了。

這時,從他的右肩上方伸過來一只金色的打火機,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打火機噴出一股藍色的火苗。

“請。”

西田回頭一看,見一個留著長發和胡須的陌生男人正在沖他微笑。面對這突如其來的熱情,西田感到十分意外。

“謝謝。”

他將香煙湊到火苗上點著,吐了一口煙後,輕輕地點了一下頭。西田嘴裏叼著香煙,又重新開始打鋼珠,可那個給他點火的男人並未動身,可見從剛才起一直站在身後觀戰的就是這個人。奇怪的是,這人已經看了很長時間了,也不到別的位子上去。看來他是從一開始就盯上了自己坐著的這個位子的,是專等這個位子空出來。這麽說來,此人是個玩“扒金庫”的高手了。

一想到背後有一位高手在看著自己,西田的身體就開始發硬。既然高手盯上了這個位子,說明這個位子應該很容易出鋼珠,而自己這樣的戰況,顯然是十分丟人現眼的。有了這樣的心思,剛才好不容易出現的轉機也戛然而止,郁金香一朵也不出現了,鋼珠一個勁地落到了下面的小孔裏。

打完最後一顆鋼珠,西田像是被人從身後推了一把似的站了起來。

“您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