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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報道曾經提及,坐在追尾車中的人看到前方有個大火球。”

“那是坐在第三輛追尾汽車中的米津安吉說的。是他看錯了,把從汽車上升起的大火看作了火球。當時他已受了重傷,意識模糊。我們也問過其他事故車裏獲救的人,沒有一個人說看到過什麽火球。”

“哦,是這樣啊。”

那男子眺望著下面高速公路上飛奔著的卡車,發現盡管各種卡車的噸位有所不同,但廂式貨車的車身都有三米多高。

他將手伸進褲子的後插袋,窸窸窣窣地摸出一架小型照相機。

“我在這兒拍幾張照片。”

他向交通組組長打過了招呼之後,就將鏡頭對準了下面。正下方車輛川流不息的高速公路、上行方向和下行方向以及那個拐彎處自然也被拍了下來。接著,他又拍了遠處的天橋、山崖的斜坡、懸崖上面開闊的高地等各個視角的照片。喀嚓喀嚓的快門聲不絕於耳。

交通組組長看到懷抱花束的山內美代子正面朝下方的公路雙手合十,便問道:“要將花束供奉到路面上去嗎?”

站在這裏將花束扔到道路上這樣的魯莽舉動,自然是不合適的。

“有地方可以下去嗎?”美代子揚起臉問道。

“前面有一條不太陡的小路可以下去。有些危險,請務必小心。”

沿著山崖有一條小路,順著這條小路翻過一個瘤子似的小山包,便可下到山腳。懸崖邊還殘留著陳舊的帶刺鐵絲網。

交通組組長走在最前面,身後是手捧花束的美代子,最後便是胡須男,一行三人便以這樣的順序下山去了。

身穿和服的美代子不斷被枯萎的芒草絆住,腳上的皮拖鞋也不時地打滑,走路十分艱難。胡須男見狀,趕緊奪步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美代子毫不顧忌地將身體的重心托付給了他。

見此情景,交通組組長越來越覺得,他們兩人也許是一對夫妻吧。

三人來到了高速公路的路邊上。那裏是下行線狹窄的路肩。卡車、轎車狂風般在眼前呼嘯而去。駭人的聲響侵襲著耳朵,地面也被震得轟隆隆地響,特別是大型卡車開過時著實嚇人。

沿著路肩貼近山崖走著的交通組組長,停下腳步回頭對身後的倆人說:“就是這裏。”

那兩人也停了腳步。

“這邊山坡的芒草叢中生著七棵小松樹,中間一棵最大的枝葉伸展著,像一把大傘。對面的山坡上也有一處雜樹林。”交通組組長用手指點著說道,“從這裏的小松樹到對面的雜樹林的連線處,就是十二噸卡車翻倒的地方。所以,令妹所駕駛的轎車,應該就在稍靠後一點的地方。”

說著,他又移動腳步走了十來米。

“就在這裏了。”他停下腳步說道,“兩個月前,這裏的山崖下還供著花束呢。估計是遇難者的家人供的吧,現在已經沒人來供花了。也難怪,這裏確實很危險,難以為繼也是很正常的。”

交通組組長看著懷抱花束的遇難者的姐姐繼續說道:“我替你看著過往的車輛,你放心地獻花吧。”

“謝謝!”山內美代子隨即彎下了腰。

交通組組長像是挺身保護著他們兩人似的向前跨上了三步。面對飛奔而來的汽車,他施展開指揮交通的熟練動作,車流頓時慢了下來。花束離開遇難者姐姐的手,豎放在路旁。鮮紅的桃花,嫩黃的菜花在一片枯草前艷麗非凡。美代子低下頭來,雙手合十。她先是低聲地自言自語,不一會兒就變成了嗚咽抽泣。她掏出手絹捂在臉上,雙肩不住地抖動。

胡須男與美代子並肩而站,也同樣雙手合十。他的肩膀也在微微發顫,喉嚨中間或發出異樣的聲音,原來他已在慟哭。他蹲下身子,雙手掩面,整個人像是要向前傾倒似的,淚水從他的指縫中流了出來。

交通組組長不無顧忌地回頭望了望,見男子哭成那副模樣,心想:原來他是十分喜歡那位相當於他“小姨子”的山內明子的。如果不是這樣,作為一個大男人是不可能這樣號啕大哭的。抽啜不已的山內美代子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他們手握手一起痛哭,分明是一對夫妻,夫婦二人來到妹妹的遇難現場,沉浸在悲傷之中——除此之外,難道還能有別的解釋嗎?

交通組組長也在心中默哀。這時他才發現,在包著花束的包裝紙裏面還藏著一個小小的紙折人偶,系在桃花的枝條上。

過路的車輛在組長的指揮下都已放慢了車速,司機們好奇地從車窗裏向外打量著蹲在路邊的身穿黑色和服的女子和她身旁的男子。

過了一會兒,男子掏出手絹擦了擦臉,但仍然低著頭,一動不動地愣在原地,然後,他又悄悄地從後插袋中再次掏出那架小型照相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