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傷蛇 四(第3/6頁)

真是個齷齪的家夥呀,正馬說道。“傻瓜,任誰都會這麽做。”惣兵衛駁斥道,“這哪是搶奪?強者原本就有奪取獵物的權利,不是嗎?”

“沒錯,這本是理所當然。但此舉卻引來該蛇上門追討。”

噢?惣兵衛驚呼道:“解救雉雞時竟然沒將蛇殺了?這家夥還真是糊塗呀。”

“甭傻了,別說是殺,根本連打也沒打一記。通常遇上這種情況,誰會打算殺了蛇?”這下輪到正馬反擊了,“如此一來,不就成了無謂殺生?若目的僅是奪取那雉雞,又何須殺那條蛇?”

“沒錯,常人只會剝離纏在雉雞身上的蛇,朝一旁一拋,事情便告結束。但此舉會招來什麽樣的後果呢?”

“什麽樣的後果?”

“見獵物遭奪,便緊追其後極力追討,本身並無任何不可思議之處。老夫認為就畜生的習性推論,這舉措並沒有任何不自然之處。”

“這推論……的確有理。”

“當時,眾人眼見蛇自懸掛烹煮雉雞之湯鍋的自在鉤攀爬而下。賓客紛紛驚慌逃竄,左衛門四郎則怒不可抑,便將那條蛇殺了。”

“這下終於將蛇殺了?”惣兵衛戰戰兢兢地問道。

“沒錯。接下來的情節可就像怪談了。殺了蛇後,左衛門四郎打算開始享用烹煮好了的雉雞,此時,蛇竟然再度現身,還緊纏其腹不放。”

“這蛇是死、死而復生嗎?”

“噢,這文中並未詳述,僅言蛇再度現身。於是,左衛門四郎又以鐮刀斬之。但不管斬了幾回,均見蛇一再現身。”

“可是未斷其氣使然?”

“或許是吧。但與其說是不可思議,毋寧說這本是蛇的生性。蛇之生命力如此強韌,欲斷其氣絕非易事。為了永除後患,左衛門四郎便將蛇拋入鍋中,同雉雞一並烹煮。”

此人可真是個豪傑呀,劍之進驚呼道。

據說蛇肉可是道鮮美滋補的珍饈呢,惣兵衛揶揄道。

“若事情就此結束,便成了一則尋常的豪傑奇譚。但故事沒結束,左衛門四郎最終還是被蛇絞死了。”

“這回真的死、死而復生了?抑或是化為蛇靈尋仇?”劍之進驚慌失措地問道。這巡查還真是膽小如鼠。

文中並未提及究竟是死而復生、還是化為蛇靈尋仇,一白翁斬釘截鐵地回答。“僅記載此人為蛇絞殺。”

“是否可能——蛇其實不止一條?”

“若此則記述屬實,想必應不止一條。”言及至此,一白翁環視了四人半晌,方才繼續說道,“總而言之,或許因與蛇起了多次沖突,左衛門四郎也變得敏感起來。看到蛇一再現身,便可能反應過度。稍早老夫曾提及,蛇若遇襲必極力反擊。結果,左衛門四郎就這麽喪了命。有趣的是,據傳左衛門四郎死後,墳前眾多蛇蟒聚集,久久不散。本篇記述就此結束。由眾蛇聚集可見蛇並非僅有一條,而是為數眾多,想必都來自同一族群吧。由此看來,一再現身的,的確不是同一條蛇。”

“敢問,這代表什麽?”

“代表本篇記述中並無任何光怪陸離之事。”

“看來……的確是如此。”

上門追討獵物。難以斷其性命。遇襲則極力反擊。這些都是蛇的習性,的確無任何光怪陸離之處。不過,若將上述習性對照各種與蛇相關的迷信,聽來可就像則光怪陸離的怪談了。

不知各位是否明白了?一白翁問道。

與次郎感覺自己幾乎明白了,但似乎總有哪兒還參不大透。其他人則一臉迷惑地直發愣。

“好,”老人說道,“容老夫再為各位敘述一則。”老人端正跪姿,說起了另一則異事。

“此故事傳自武藏之東某一窮鄉僻壤。某村為迎稻荷神興建神社,掘地時竟掘出一條長約一丈的大蛇,引來村中孩童群聚圍觀。孩童雖無邪念,但畢竟天性殘酷,將蛇捕獲置於石上,以小刀斬成多截,每截約兩三寸,以竹刺串之把玩……”

還真是野蠻呀,正馬蹙眉說道。

不不,幹這種事,哪有什麽大不了的?惣兵衛卻理直氣壯地為這種行為撐腰。“把蛇斬成幾截、劃破青蛙肚子這種事,咱們從前幹的可多了。與次郎,你說是不是?”

兩人雖是同鄉,但並不代表就幹過同樣的壞事。不過,與次郎也不是沒有這類回憶。

“唉,記得許久前——久得似乎都記不清了,自己似乎也幹過這類殘酷的事。不過,倘若幹這種事會引來妖魂尋仇,世上許多孩童不就無緣長大成人了?”

“這倒是有理。瞧瞧我,不也平平安安地活到了這把歲數?”

鬼魅真該把澀谷害死,才算造福人間呢。正馬罵道。“竟然任憑你這野蠻的家夥遺害人間。”

“少啰唆。那麽,這夥將蛇碎屍萬段的孩童,想必同我一樣,也沒碰上什麽災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