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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那麽……”倉田真理子看了看聚集一堂的三張臉,吐了吐舌頭,“該怎麽辦呢,小涼?”

第一學期的結業式已經結束,同學們早已紛紛離去,只有他們幾個人留在了三年級一班空蕩蕩的教室裏。

明天就要放暑假了。外頭晴空萬裏,分散在校園各處的運動社團的成員個個都曬得黝黑。

強烈的陽光照射在排列整齊的課桌上。背靠窗戶坐著的野田健一完全成了一幅剪影,根本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沒關系,反正大家的表情都差不多:羞澀、尷尬、不安。

涼子、真理子、向坂行夫和健一。應涼子的呼籲前來的同學只有三個,加上涼子也只有四個。

在二十日商量畢業創作主題的會場裏,涼子表現得既勇猛又激昂。直到那天晚上她才回歸現實,開始冷靜地開列人員清單。指望得上的朋友和夥伴,還有可能參與其中的同學,涼子一一寫下了他們的名字。

首先是古野章子和井上康夫。章子是她的好友,井上康夫是去年二年級一班的副班長,而且自己和高木老師發生沖突時,他也表現得非常可靠。從當時的言行來看,他自然是站在涼子一邊的。

然後就是別的班級的班長和副班長、學生會會長和副會長。劍道社的夥伴,也有一些非常關注柏木卓也事件的人,招呼一聲也許會欣然參加吧。

因此,在取得各班班主任的同意後,涼子貼出了呼籲大家參加這次調查活動的手寫廣告,還做起了一對一的遊說工作。

然而,列在清單上的同學,竟然沒有一個人提得起勁。

最讓涼子深受打擊的,便是章子的斷然拒絕。

“小涼,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也覺得學校的做法不可原諒。”章子的語氣十分強硬,涼子沒有一點插話的余地,“可是我覺得,僅憑我們的力量去調查這樣的事件,是不現實的,絕不可能圓滿地達成目的。”

“盡力而為罷了。”涼子訴說道。

但章子還是搖了搖頭:“什麽程度才算是‘盡力’了呢?我不知道,小涼你知道嗎?”

涼子也只能摸索,不可能有清楚的認知。但她覺得摸索本身也相當有意義。

“這很危險。我可不想跟這種事情沾邊。老實說,我也沒有這個時間。我想做的事情很多,都是為了準備中考而忍著不做呢。”

是寫劇本之類的吧。

“小涼,我勸你別幹了。作為好朋友我求你了。怎麽,不行嗎?現在已經撤不出來了嗎?”

“不是這麽回事。”涼子說。章子露出了委屈的神情。

“對不起。”雙方相互道歉道。

“對於柏木,我也覺得挺遺憾的,真的。我不會忘了他。”

對了,柏木評論過高年級學生改編的契科夫的話劇,還向深有同感的章子搭話……

“這是兩回事。我還想什麽時候把柏木寫進劇本呢。”

讓他成為話劇中的人物。

章子將一只手按在胸口:“我有志於劇本創作,覺得用這種方式排遣心中的郁悶才最合適。”

就是不想在現實中面對吧?涼子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即使如此,我還是小涼的好朋友,這一點不會改變吧?”

不會改變嗎?這種確認本身便意味著否定。聰明的章子自然知道這一點,她是想用這樣的話來代替“再見”吧。再見,藤野涼子,我已經跟不上現在的你了。良友離去,意興蕭然。

第二個是井上康夫。他的回答倒直截了當:“沒這種閑工夫,也沒興趣。”

“可上次你不是挺支持我的嗎?”

面對不假思索就纏上來的涼子,他的銀邊眼鏡寒光一閃:“我並不是幫你。只是因為高木老師失去了理智,我得出面阻止罷了。”

“可是……”

“藤野同學,你要申請推薦入學的吧?”他說起中考的話題,“我們對各自的成績心知肚明,就不必謙虛了。你我都是能輕松達到推薦要求的人,但如果我們參加升學考試,應該能進入更好的高中,所以學校不太願意給我們推薦名額。還是別太依賴推薦入學為好。”

“我也沒說不復習啊。”

“可事實上,復習和調查難以兩全。”

“調查只在暑假裏進行,拖拖拉拉也搞不出什麽名堂,所以我們會設定一個期限,最晚也不拖到暑假之後。”

“對考生而言,暑假可是十分寶貴的時間。”

“知道啊。”

“我不認為你們能夠嚴守這個期限。”

“肯定會嚴格遵守,並在期限內取得成果。”

“藤野同學,”井上康夫鄭重地喊了一聲,摘下銀邊眼鏡,這張不戴眼鏡的臉看上去更加冷酷無情,“一意孤行可不像是你的風格。畢業創作的文集我會負責匯總,至於別的,那就恕難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