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神(第4/1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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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沒顧上看手裏的材料,我急著問道:“你也不相信他殺了人?”

楊延鵬漠然地望著我:“不,我相信。”

“那你是什麽意思?”

“何哥說,因為你要抓韓哥,大家都很抵觸,工作室已經名存實亡了。”

“那又怎麽樣?難道我應該帶領工作室的人一起幫他犯罪或者逃跑麽?你別聽老何……”

“不是,不是……”他摘下眼鏡,仔細端詳了一會兒,“和你一樣,我不知道韓哥為什麽會去殺……做那些事,但我願意相信,他這樣做,有他的理由。”

“是的,我也相信。”我拍拍胸口,“楊子,你我都是這圈子裏的人,該明白如何劃分界限。”

“我能理解你,但我不可能支持你這麽做。”楊延鵬又戴上眼鏡,“你剛接手工作室的時候居然沒把我開除,應該是韓哥攔下來的吧?”

“最終拿主意的還是我。怎麽?這就值得你湧泉相報了?”

“雖說,我不認為僅憑這點兒情報就能讓你們得手,但萬一——我是說萬一韓哥因為當初好心保護我,導致自己最後被抓……你不覺得這很諷刺麽?”他拍拍我手上的文件袋,“總之,這是我最後一次幫你。再想找我查韓哥的事,揣上拘留證來家裏銬我吧。”

看著楊延鵬轉身離開,我分明感覺到,失去的,不只是彬。

眾叛親離的,居然是我。

最後一批情報的價值,超出了我的想象——它涵蓋了我最渴望得到的信息:一九九四——一九九七,空白的三年。

關於“虎咬”:東亞部分國家的人民軍特種部隊、越南人民軍陸軍861特工團及水上特工團等至今仍在使用。

關於“醫療援助團”:一九九四年初入柬,並由紅色高棉的國民革命軍總司令賓森負責接洽。

上述二者的交匯點為:一九九七年越南曾派遣861特工團“納迦”小隊入柬執行斬首行動,地點在北柬安隆汶,行動代號“弑子(KillSon)”。依此推測,刺殺目標可能就是賓森。同年六月十一號,賓森全家於安隆汶住處被殺。對以上信息,越南官方近十年來始終拒絕表態。

另,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二十二日,某“特殊行動部隊”曾進入安隆汶執行營救任務,並成功解救遭囚禁的人質一名,行動部隊無傷亡。據可靠消息:該人質名叫黃鋒,系“納迦”小隊幸存者。

附,可供走訪人員:1.黃鋒,“納迦”小隊幸存者,天津人,現住廣西壯族自治區四道鎮民政路;2.“特殊行動部隊”名冊計三十二人;3.阮勛宋,越軍前861特工團上尉,可能是“弑子”行動的通訊聯絡官,現退役居住在北越邊境的芒街;4.“時天”,也許是化名,一說姓董,中國人,一說是中泰或中越混血,南亞一帶的著名“掮客”,住所不詳,好像熟知“納迦”小隊的情況。

我的第一反應是:最直接的見證人黃鋒,最容易找到,也最容易有結果;而參與營救行動人員最沒可能接受調查,要知道,軍隊的地盤是不認警察的;至於另外兩個,可有可無,碰碰運氣吧。

不過,等我查閱完地圖又仔細核對了營救行動人員姓名後,前面的首尾順序則幹脆調了個兒。

第一站,天津漢沽。

從警這麽些年,我才知道茶澱監獄實際上歸北京監獄管理局監管,且為此還專門設置了唯一的分局。除了這沒來由的親近感之外,大概是臨近營城水庫與渤海灣的緣故,雖說窗外是大太陽天,提訊室裏又沒空調,卻感到涼風習習,舒服得很。

我點了根煙,本想把煙和火柴扔到桌子的另一端,想想,還是疊放在桌面上,輕輕推了過去:“還好麽你?”

石瞻眯著眼睛望向窗外,沒理會我和面前的香煙。

房間裏,繚繞著一種熟悉的落寞感。

“不好意思,一直沒來看看你。”我先友善地放下身段,“也是不知道見你該說些什麽。但你別誤會,我不是來挑釁或示威的。”

石瞻正視著我,微笑道:“你的樣子看起來倒不大好。”

我在想這種問訊方式也許很不明智:“可能吧,我是來找你幫忙的。”

他沉默了幾秒鐘,似乎在猜測我的來意,目光逐漸變得柔和起來,問道:“小瑩和孩子,葬哪兒了?”

“這個……抱歉,我不知道……”

“我也很抱歉,幫不了你。”說完,他又把頭轉向窗外。

我把煙抽完,翻開面前一本黃色的卷宗:“因敲詐勒索被判有期徒刑八年,妨害公務兩年,故意傷害兩年,合並執行有期徒刑十一年——就因為定性太難,最高院為你這案子還專門下了個批復……如果你提供的幫助有結果,我可以找人把減刑建議直接報送區法院,運氣好的話,你再待個六七年就能出去了。你,想不想早點兒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