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要是能把那個搞明白的話,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7月25日,星期天早上)

威斯特伯魯做了一個夢。夢見許多餐盤在亞當·梅裏韋瑟的西藏那佛像前L形的祭台上,來回地滾來滾去。這些餐盤都不是陶瓷的,而是金屬的……還有青銅的,直徑約一英尺左右……突然間,他意識到那些並不是餐盤。就在此時,他醒了。

從床架上垂下來的罩蓬,讓人有些透不過氣,他伸手把它們拉開。天色尚早,清晨的陽光已經隱約地射進房間。威斯特伯魯回想起剛才做的那個夢,發出輕微的呻吟。在整棟房子都還在沉睡的時候,他已經兩次四下搜尋過了。第一次只是有些尷尬,而第二次就相當危險了。現在他還要嘗試第三次嗎?這次他可能逃不掉了,或許無法再輕易地脫身了。

他心裏卻早已做出了決定。雖說理智告訴他不要那麽做,可一個超越理性的聲音也在呼喚他。人們有時也都會追隨那個聲音的吧。那些金屬的鏡子一直在他心裏徘徊,如果不去搞清楚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的話,他是不會滿足的。

他披上晨衣,穿好拖鞋走出了臥室。他在門口停了一會兒,觀察了一下走廊裏的情況。下面的西藏藝術品收藏室裏連一個人影都沒有。不過,當他走到樓梯中間的休息平台時,對要進去的房間產生了一種劇烈的厭惡。他想起了上次,等待他的幾乎是突然死亡……

他把手放在門把手上,打開了門。現在看起來一切都很安全。房間裏幾乎都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透明的玻璃展示櫃後面根本無法躲藏,而那些佛像的後面也無法容下一個大活人,或許只有躲在祭台下面了——但他拉開蓋在祭台上面的黃布,裏面除了支撐台板的台架以外,別的一無所有。這個房間裏只有他一個人。

真的只有他一個?當他轉身鎖門的時候,隨即改變了這個想法。他忘了四大天王正充滿惡意地瞪著他。而在祭台上安放的那12尊佛像可能也對他一樣地反感。甚至連塗滿金箔的佛陀的微笑,也已不再滿懷慈悲。一臉怒容、可怕的金剛手,傳遞出一種無聲的威脅。威斯特伯魯在那尊彩色的佛像前站定的時候,心裏閃過一絲畏怯。他意識到,此刻正站在一尊古代的、令人恐懼的佛像的面前。

雷神的傳說早在3400多年前——也就是古代雅利安人入侵印度,向他們那位用百刃飛鏢撼動天地的蒼天之神帝釋天,獻上吠陀贊歌的遠古的時代,就已經存在了。帝釋天、宙斯、朱庇特、索爾、金剛手、或是雅威——無論它被叫作什麽名字,其實基本都是同一個概念。憤怒之神。攜帶可怕武器之神。

不過威斯特伯魯到這裏來,可不是為了看雷神的。他是來找亞當·梅裏韋瑟死亡的當晚,落在地上的青銅鏡的。他仔細地觀察了一下這玩意兒。在一個直徑12到14英寸的圓形的鏡子上面,雕滿了微小的花紋圖案:有車輪、海螺喇叭、奢華的陽傘、蓮花、魚、象征幸運的吉祥八寶。上面刻的字都是梵文和藏文的。至於這些精致的幾何學圖像,到底表示什麽意思,誰也不知道。

就在舉起鏡子端詳的時候,威斯特伯魯注意到,他那天晚上在祭台上看到的圖釘,已經不見了,而那天倒翻的聖杯也被放回了原來的位置。在雜學家威斯特伯魯的記憶裏,聖杯通常和米隆——也就是鏡子,都是在喇嘛教的儀式上所使用的道具。好像是一種凈化身體的儀式。他想起1300多年前,一位中國禪師筆下一句有名的詩句。難道西藏的宗教當中,也有和“心如明鏡台”這句詩裏的鏡子一樣,象征心靈的東西嗎?威斯特伯魯也不知道,他突然覺得這個問題對他來說非常重要。

據喇嘛所言,儀式上所使用的佛具、曼陀羅、和宗教語言,全都有明確的含義。就以多聞天王頭冠上所系的五個小骷髏為例。這些骷髏並不像印第安人收集犧牲者的頭顱,然後制成的恐怖戰利品,這僅僅是多聞天王為了皈依佛陀的教誨,宣揚拋棄現世的偽裝的表現罷了。

威斯特伯魯的視線順著這個思維,投向房間的另一側,然後在一張表情怪異的紙質面具上再度停了下來。那絕不是一張美麗的臉。就像在祭台上放的蓮花生大士和其它佛像一樣,多聞天王有三只眼睛。怒目而視、驀然瞪大的兩只有黑色瞳孔的大眼睛,以及令人聯想到龍背上的鱗片般的濃密眉毛,都在臉上的正常位置。可第三只小眼睛卻長在額頭的正中間,那就是所謂的“智慧之眼”。多聞天王能透過它看到過去、現在和未來。在它寬寬的扁鼻子下面,豁然出現一張深陷的大嘴——在面具上少說也有5英寸長、1.5英寸寬。多聞天王的腦門上,有一個像半個鴕鳥蛋那麽大的隆起物——只有藏族人才知道那代表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