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密教儀式 (7月23日,星期五早上)

威斯特伯魯盡量不發出聲音地在一片黑暗中穿好衣服。現在是午夜三點,一個能讓他達成目的的好時間。睡得再晚的人,此刻也一定進入夢鄉了吧。現在離日出還有兩個半小時。如果錯過這次的話,就永遠不會有機會再去梅裏韋瑟書房調查了。

要是臉皮不再厚一點的話,威斯特伯魯就無法再在這個家裏多呆一天了。他已經不再是這裏的座上賓了。昨晚,在麥克副探長趕來,同意把屍體送去屍檢之前,氣氛已經很僵了。就像一個不受歡迎的入侵者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一樣,威斯特伯魯知道這戶人家之間,對自己的評價已經幾乎降到了冰點。

麥克副探長的態度也沒有太過分,事實上,副探長對這個家庭的遺族們,表現出令人詫異的圓滑與通融的態度:他幾乎都沒問什麽問題,連對整個屋子的搜查也只是例行公事。甚至對於把梅裏韋瑟的遺體運到二樓這件事,他也沒怪罪任何人。這絕對是他所能容忍的極限了。看起來,他像是故意回避自己對這件事的推測似的,對大家的一致意見表示贊同。

威斯特伯魯把腳放進臥室專用的拖鞋裏,這樣就不會弄出很響的聲音了吧。因為腳踝上還綁著繃帶,所以穿鞋子的時候就變得很麻煩。他覺得就那樣卷著綁帶的話,就不需要再柱手杖了吧。假裝扭傷腳踝——這種麥克想出來的“把戲”,現在已經完全沒用了。

借用約翰·班揚在《天路歷程》中所使用的比喻,樓梯就像“瀝青般漆黑”。要是有一個手電筒的話會好些,但威斯特伯魯並沒有,另外他也不敢去開燈。幸好這段時間他已經把這個家裏的具體布局都記住了,所以他能摸索著走下背梯。

在樓梯中間的休息平台上,他停下來看了一眼窗外。瓢潑的雷雨在幾小時前,已經停了,他能看到許多閃爍的星星。應該還能看到一輪滿月的吧……哦不,月亮早就越過了子午線,現在只有在這棟屋子的西側才能看得到吧。

但他沒有必要去抱怨黑暗(除了必須小心翼翼地走下這些磕磕絆絆的樓梯)。黑暗和黑魔法非常相稱,現在他正要去調查的不就是黑魔法嗎?

在去開燈之前,威斯特伯魯先關好,並鎖上了書房的門。一想到自己是擅自闖入了死者的私人空間,他就覺得很不舒服。為何非這麽做不可呢?要過好幾個小時,他才能走出這裏,回到自己所熟悉的世界。要不要現在就收手?“不,”他小聲地對自己說。用法國政治家塔列朗的話來說,就是“紅酒已經倒好了,必須喝掉!”他來到那張十八世紀的書桌前,取出一大堆厚厚的文件。

那些都是信件(書桌裏的絕大部分文件似乎都是信),他對那些私人的信件並不感興趣。裏面的一封信似乎有必要檢查一下——那是一封貼了舊金山郵戳的航空信。威斯特伯魯在確認了郵戳是上周六下午一點蓋上去的之後,從信封中取出信,毫無愧疚地讀了起來。

親愛的亞當:

迫於東方前線的戰爭疑雲,我還不想取消原來的計劃。還沒到非取消不可程度。為了解釋如何應對不測事態的方法,我會馬上來芝加哥找你。

請不要在還沒和我談話之前,就做任何決定。我相信這次也和以前的很多次一樣,能在哥哥你的幫助下,化險為夷。

可以的話,我明天夜裏就從這裏出發,周三早上就能趕到芝加哥。確切的時間,到時候我會發電報通知你的。最後,向我親愛的哥哥,致以最誠摯的謝意。

傑德

威斯特伯魯把信放回信封,思索了起來。在傑德得到援助之前,哥哥亞當就已經死了。傑德·梅裏韋瑟的厄運還在繼續!我們的歷史學家離開書桌,走向档案櫃。他現在確定自己想要找到的文件就在那裏面。鑰匙還是像威斯特伯魯離開的時候一樣,藏在櫃子和墻壁之間的空隙裏。就在他拿起鑰匙,對準鎖孔插進去,準備開鎖的時候,突然全身僵住了。

威斯特伯魯的聽力非常不錯,他確定自己聽到了樓梯那邊傳來的腳步聲。便一把關掉了書房的燈。

隨後,他把自己的身體貼在書房的門上,用耳朵仔細聆聽,但之前的聲音消失了。他稍稍等了一會,便用自己的手慢慢地去轉動門鎖。他的動作非常慢,沒發出一絲聲音。接著,又小心地轉動門把手,把門拉開一個角度。

走廊外面同樣伸手不見五指!威斯特伯魯鼓起勇氣伸手摸索了一會兒,才重新返回書房。他什麽也看不見,什麽也聽不見。剛才一定是精神高度緊張,所產生的幻聽吧。

他重新打開書房的燈,並拉開档案櫃。下面的兩個抽屜裏都有書:分別是威斯特伯魯借給他的庫斯特納的《西藏的神秘主義》以及同種類型的幾本書。他隨便翻開一本看,發現有些句子已經被劃線標出——都是那些和密教儀式相關的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