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一扇門開了 (7月22日,星期四晚上)

威斯特伯魯與凱斯特拉夫人告別之後,便起身離開。他需要馬上找宗潘·本波喇嘛問一些重要的問題。他小心翼翼地沿著走廊蹣跚而行,一路上沒遇到一個人,白白浪費了這出煞費苦心的好戲。

當他經過西藏藝術品收藏室的時候,注意到門縫下面透出一道微光。是亞當·梅裏韋瑟在裏面嗎?為什麽亞當的行為如此奇怪?威斯特伯魯試著盡量不發出聲音地打開門,可門被從裏面鎖住了。要是裏面真是梅裏韋瑟的話,這表示他並不想被任何人打擾。

威斯特伯魯一瘸一拐地走上後梯,穿過二樓凱斯特拉夫人臥室的門口。“天啊,天啊!”他邊咂嘴,邊難為情地急速而過。可他的耳朵卻聽見房間裏傳來哭泣聲——那是一種撕心裂肺的、完全無法控制的哭泣聲。

多怪的一家人啊!似乎只有凱斯特拉一個人是正常的。威斯特伯魯來到宗潘·本波喇嘛經常誦經的那個房間。在一般的情況下,我們的歷史學家是不會想去打擾喇嘛的,但現在是非常時期。能回答威斯特伯魯提問的,就只有他了。

房間的門半掩著,威斯特伯魯朝裏面望去,一眼就瞥見喇嘛盤腿坐在光滑的地板上,手中擺弄著褐色的佛珠,嘴裏念念有詞——那藏語的祈禱聲簡直就像一只猛獸在低吼。

威斯特伯魯像不想妨礙喇嘛念經般,輕輕地敲了敲門。可敲了好一會兒,都不見回應。喇嘛並不回頭朝外面看。又過了一會兒,喇嘛用他低沉的英文緩慢地說道:

“請進,威斯特伯魯先生。”

難道喇嘛可以不回頭,就知道站在他門口的人是誰啊?威斯特伯魯旋即感到一絲敬畏感。此前他一直覺得喇嘛是一個如孩子般天真浪漫的人。但此刻,當站在一位自己的智慧無法企及的人物面前的時候,他產生了一種奇妙的感覺。

“不好意思,”威斯特伯魯匆忙地應了一句。“請原諒我的冒昧來訪。要是這件事不重要的話,我是不會來打擾您的。”

喇嘛轉頭看他的訪客。他身上的那種神秘的賢者幻影,頃刻就消失了。他臉上露出一貫友好的微笑。

“請進,先生。請這裏坐。”

盡管讓威斯特伯魯坐在椅子上,喇嘛本人還是盤腿坐在地上。他嚴格地遵守了佛教的教義——佛祖禁止在他的追隨者面前,坐在高高的座椅之上。在等待訪客開口之前,喇嘛一直在撥弄手上一串豌豆般大小的褐色木制數珠,舉止中沒有一絲慌張或者不耐煩的跡象。宗潘·本波喇嘛的身上,有種在西方人看起來是如此罕見的、禮貌地保持沉默的才能。

“宗潘師父,我想借助您那偉大的智慧,來解答一下我所遇到的諸多困惑。” 威斯特伯魯以這句話開了頭,這種誇張的說法,是威斯特伯魯用很久才想出的,和喇嘛說話時所用敬語表達方式。“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了我很久。”

喇嘛的臉上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他表情豐富地攤開雙手。這給了威斯特伯魯繼續說下去的勇氣。

“我想請您解釋一下,密教儀式到底對那些想從無知的黑暗中獲得啟示的人們來說,有何意義?”

他用了從傑德·梅裏韋瑟那邊學來的藏文詞匯,希望能讓喇嘛明白他的意思。宗潘·本波喇嘛顯然已經懂了。他的舉止和說話的聲調依舊和平時一樣彬彬有禮、而他的回答則顯得異常謹慎。

“先生,我並不清楚密教儀式。”

“可是,”威斯特伯魯堅持道,“您一定知道有誰了解這個的吧?或者您能和我說一下密教儀式的目的嗎?”

“先生,有誰能夠不通過修行就了解它的目的呢?大概是為了掌握某種神通吧。”

“神通!”威斯特伯魯的呼吸有些急促。威斯特伯魯明白那個詞的梵文意思——他曾經在嘗試研究一些瑜伽動作的時候,特意查過那個詞。“神通是不是有八種神秘力量?包括讓人的身體變輕、變重、變小,然後去到另一個地方?……噢,我把其它的神秘力量給忘了。”

“您知道?”震驚之余,喇嘛臉上一貫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先生,您沒有參加過密教儀式吧?那可不是您的道啊!”

威斯特伯魯再次意識到,他正佇立在一個古老未知的智慧入口。繼續探究下去的話,那會是一個充滿危險的智慧。喇嘛不僅靠語言,還表情異常嚴肅地傳遞給他那種危險。

“我本人並沒有參加過密教儀式,可是……”

他們的頭頂上傳來一陣雷聲,暫時中斷了這次對話。那個聲音非常響。而這個出乎意料的響聲,把威斯特伯魯震得一下子跳了起來。接著,第二聲和之後的陣陣響雷如期而至……似乎正如凱斯特拉夫人所說的,雷雨要來了。此刻傑德和文森特·梅裏韋瑟正在湖上劃一只小小的獨木舟,他有些擔心他們。這陣夏日裏不期而至的驚雷,預示著將會帶來一場如尼亞加拉大瀑布般的暴雨。那兩個人會被淋成落湯雞的。他只希望獨木舟能不翻,他倆能平安地回來。就在此時,又一聲新的響雷打斷了威斯特伯魯的思緒,這聲驚雷讓他的反應比之前的還要劇烈!然後他聽到一個像是從喉嚨深處發出來的、刺耳的聲音。